桌上找到了香炉,以及桌上残留的灰烬。她轻轻嗅了下,闭上眼—— 是的,她模模糊糊记得,昨夜晏倾将她抱回来后,又点了这柱香。 徐清圆咬唇,一时有些发恼。 晏倾瞒着她的秘密太多,她对他的信任开始瓦解。她此时看着这香,便不禁怀疑难道他阳奉阴违,继续用这种东西壮阳?非不如此,他就无法行那事? 可既然他不行,为什么每每勉强他自己? 他还在病着,难道为了让她高兴,就一次次这么糟蹋身子? 徐清圆越想越气,目中忍不住凝了水雾。但她又定下神,说服自己眼见为实,不能凭猜测就冤枉那个谁。虽然那个谁在她眼里,此时已经有些面目可憎了。 徐清圆俯下身,取出香帕,小心地将桌上残留的灰烬拨入帕中。 晏倾声音微哑,从帐内传来:“露珠妹妹?” 徐清圆一惊,本能抬眼看外面的天色。天尚有些黑,他已经醒来了?他是今日醒得早,还是一直醒的这么早? 徐清圆匆匆折叠好帕子,将帕子收回怀中,才应了一声:“我在外面。” 一会儿,她调整好了情绪,才走回里间。她抬目望一眼,晏倾只穿着中衣,用牙钩悬好帐子,听到声音,向她看来。 成婚五日,她才第一次看到他不修边幅的模样:长发散着,衣袖皱褶,襟口微敞。他睫毛飞颤一下,看到她时躲闪了一下,似乎想拉好衣襟,但却又逼着他自己停了下来,没有多此一举。 他对她微微笑。 美玉琅琅,眉目墨黑。 平时徐清圆会喜爱他的美色,此时她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原本会更好看。真实的他的容貌,比她想象中的画作,要逊色多了。 她心又开始揪作一团,闷闷地痛着。 晏倾见她恍神,以为她是害羞昨日荒唐,他便也不提,只柔声问她:“怎么起得这么早?” 徐清圆回答:“昨晚睡多了,自然醒得早。” 晏倾一怔,目光闪烁。 徐清圆咬舌头:“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昨天的事,你、你全都忘掉!” 晏倾莞尔,说:“好。” 徐清圆兀自不放心,但又不好说什么。她咬唇纠结许久,见晏倾清泠泠的目光仍看着她,她才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怎么醒的这么早?我吵到你了?” 晏倾自然不会说自己睡眠一向不好,除非病得昏迷,他很少能睡到好觉。 他只回答她:“因为今日有些事,需要出门,自然不能睡懒觉。” 徐清圆愣住。 她方才心里还在嘀咕他混蛋骗她的事,此时一听他要出门,就急了,快步走上前:“不行,你不能出门。我记得大魏律法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婚假有足足九天。今日才第五天,你就要回朝,不,绝对不行!” 她说得很急:“你病成这个样子,能回去办公吗?我不许你去!” 她张臂阻拦他,仰脸时一改方才的目蕴哀愁,何其娇憨任性。 晏倾忍不住笑一下。 徐清圆瞪他:“坏蛋哥哥还笑!” 晏倾忙忍住笑,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不是要回大理寺。妹妹也知道,今日我父母就要离开长安了,但在长安,有人对我的再造之恩,不下于我父母。常人成亲,都有回门、拜亲一说,你爹不在,我们不说也罢;只是我这边的长辈,也得拜一拜。 “如今已是成亲第五日了,我已能出门了。若再不登门去拜,便太目无尊长了。” 徐清圆眼睛眨一下,若有所思:“你说的是大理寺卿左明左卿吗?他是你老师,对你提携甚多,确实应该登门拜他的。” 晏倾颔首。 然而徐清圆盯着他目不转睛,心中则在想:左明知不知道晏倾的假身份,知不知道晏倾真正是谁? 若是知道……他们这对师徒,旧日君臣,实在胆大妄为。 徐清圆今日才明白,她这个夫君平时说她莽撞,可他自己不枉多让,他竟然敢在皇城下李代桃僵,真是胆大得疯了。 晏倾不自在别头:“妹妹为何这样看着我?” 清圆默默摇头。 她说:“今夜公主大婚,我们该去的。” 晏倾疲惫道:“我便不去了,公主大喜之日,我一个病重之人,哪有平白给人添堵添晦的道理。妹妹带着贺礼去,我让风若陪着你,好不好?” 徐清圆道:“原来我是晦气之人啊。” 晏倾微怔。 她本来懒得理他,但此时牙尖嘴利起来一点不让人:“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说自己晦气,那不是平白连累我吗?” 晏倾道歉:“是我说错了,我能娶到露珠妹妹,正是烧了高香、有福之人。” 徐清圆瞪他一眼,目中藏不住的笑意若有若无,又被她暗自压下去。她道:“婚宴不用风若陪我,大喜之日有什么意外?兰时跟着我就好了。” 见他皱眉,她才不理会,走向箱笼前,便开始穿衣梳发。 晏倾想再提提建议,却是一瞥之下看到女子若有若无的雪背,他脸骤红,低下了眼睛。 徐清圆还在屏风外与他说话:“我去见见府上仆从,吩咐出门之事。你也快些起身穿衣吧。我找风若过来陪你喝药……府上的事务还很多,我不陪你用早膳了。你用完膳吃过药,我们再出门拜访你老师好不好?” 实际是看到他就生气,怕自己忍不住脾气,徐清圆才想避免和晏倾独处。 晏倾默然,他新婚后没有一日与她一起用过膳。 但他娶她时就下定决心要顺着她,自然从来不好多说什么:“嗯。” 徐清圆掩口打个哈欠,一手揉着酸痛微肿的眼睛,一手拢着松散青丝,雪青色裙裾曳地,她向外走去。 晏倾:“露珠妹妹,你过来一下。” 徐清圆:“怎么?” 晏倾:“你先过来一下。” 徐清圆以为他有什么事,便打开帘子回里间看他。碰触上他冰雪将融般的好看眼睛,她失神一下,心中暗自唾弃自己的心软。 徐清圆不情不愿地走到床榻边,被他拉住手。 她吃惊之下竟被他拉得坐了下去。 坐姿不太好,方位不太对,她跌倒之时臀部挨了他一条腿,坐了上去。她脸刷地红透,他抓着她手的手指也颤了一下,二人皆脸红心虚之时,更容易出错。 徐清圆躲避想站起时,晏倾没有松手,她和他一扯一拽之下陡生狼狈,荒唐无比地和他一起摔倒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来搂她肩膀,避免她整个人磕上床板,于是二人搂抱着,一同跌在了床帐内尚有些凌乱的柔软被褥上。 于是满满的馨香、未完全散开的麝香味袭了一身。 昨夜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