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眉黛替主人蘸酱。 这酱也不知用何做成,入口酸甜,使得鹅肉添了点酸酸甜甜的果木香。 江蓠吃着,一颗心渐渐松快起来,眉眼舒柔,一双眼像落了满天星,叫旁边看的人也快活起来。 褚莲音顿觉这一趟没出来错,也安心吃菜。 一时间屋内气氛静谧而恰怡。 只是隔壁似乎又来了批人,门开了又关,颇有些嘈杂。 江蓠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三殿下”,不由看了褚莲音一眼,褚莲音也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放下筷来。 这么一留意,隔壁的动静也变得明显起来,连着声音都似乎清晰了。 那边似在聊起近来京中的一些热闹,比如中梁大人夫纲不振、纳了个小妾却被大妇整整追了三条街,比如荣大人吸食五石散却一头栽倒荷花池、被捞起来时下面夹了个蟹脚在那嗷嗷直叫等等。 这般聊了一会,不知为何,话题竟转到了白鹿书院新来的一位女学生。 “哦?殿下竟是不知?” “本殿前阵子去了灵山,在灵山老人那谈玄论道了几日,确实不知。不过…是进了甲字楼?倒是聪明。” “岂止是聪明,还十分貌美。”说话的那人笑了笑,那笑颇有些不尽之意。 “哦?貌美?如何貌美?比起汴京双殊来如何?” “各有风情。不过说起来,还是那位江小姐更胜一筹,诸君可还记得烟娘?” “自是记得,去岁选花魁时本殿还派人给她投了一千花,怎么?” “殿下那时说,天下女子多生得一双鱼眼珠子,唯独那烟娘一双妙目可人,对也不对?” “对。” “可江小姐那双眼睛,却比烟娘还要妙上许多,宜喜宜嗔,可怜可爱,恰如秋上泓波……” 褚莲音在那头听着,脸色沉沉。 她顿时饭也不吃了,暗骂一声“晦气”,伸手要招店小二过来换个包厢,却被江蓠阻止了。 江蓠替她斟了杯酒:“大姐姐,何必动怒,些许闲话罢了。” “他们竟将你与那烟娘相比,如何忍得?” 褚莲音并未喝她斟来的酒,撇过头去,江蓠轻声叹道:“不过是个孤苦的女儿家罢了,大姐姐,若非当初叔父相助,我现如今也不不知去了哪儿。” 褚莲音一愣,目光旋即落到江蓠脸上。 是啊。 这般美的一个美人,曾经盛开如烈阳,此时经历了许多,却更有种沉淀的幽静的美,比那之那一通直白的炙热,要更迷人、更引得人要往深里一探。 当美色到了阿蓠这份上,便成了祸。 若她阿爹那时没出手,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抵得权势的倾轧。 褚莲音垂下眼,喝下江蓠斟好的酒,那边却已经说起江蓠的身世来,也不知是谁叹了句堪怜,却有人道:“诸位都如此作想?” “怎么?” “在我看来,这位江小姐所谋不小。一犯官之女,不但入了白鹿书院,还进了甲字楼。甲字楼内都是何等人物?将来便是我大梁顶梁柱。而甲字楼中,森柏、李儒、丘陵敬……谁不为这江小姐所迷?” 这人列了许多名字出来,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笑带着遐意:“花若不自绽,又如何引得蜂蝶来?” “是极,是极。” 一群人笑了起来。 “放屁!这帮……”褚莲音一拍箸就要起,这时江蓠手却突然伸过来,覆在她手背:“褚姐姐不可……” 那一双被这帮男子盛赞的妙目看着她,带了些哀切的肯求。 褚莲音心中一窒:“阿蓠妹妹,他们这般说你,我可忍不下去。” 说着,就要扯开江蓠,却听三皇子声音突然拔高,带了一丝清亮:“朝玉公子,那江小姐可如他们所说那般?” 褚莲音手一顿,连着江蓠也顿了顿,心里在想: 沈朝玉他…… 竟然也在这? 于无声的静默里,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如皎珠落玉,清清泠泠,落到耳边却仿佛带了种莫名的信服。 是沈朝玉的声音。 “若一女子因品貌过人,而得多人爱慕,诸位便要说是她之过的话,未免不妥。江小姐身世坎坷,非她所愿,她于此种境遇,却未认命,反倒自强自进,更令人佩服。” “哦,公子对这江小姐竟有如此高的评价?” “江小姐气度从容,兼有松风之高洁,兰气之幽芳,绝非诸位可肆意议论之人。” 话落,一室安静。 一人突然道:“我听闻朝玉公子幼时曾在晋阳府呆过,可是与江小姐是旧识?”这是说他包庇旧识了。 江蓠在隔壁听得一窒,手下意识抓了褚莲音,等意识到自己抓得太紧,忙松了松。 那边却已经开口:“是。” “我与江小姐是旧识。” 她话一出,满室哗然。 连褚莲音都看向了江蓠,江蓠张了张嘴,欲解释,却又觉得不必解释。 是认识。 可又仅只是认识。 那边还在继续:“正因为我与江小姐是旧识,才有此会如此说,我与江小姐相识于总角,江小姐柔善宽盈,却也外柔内烈,做不出取媚之事。” 江蓠一震,绝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会听到沈朝玉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原来他竟是这样…看她的么? ……江小姐柔善宽盈,却也外柔内烈,骄傲端方,做不出取媚之事。 他说…… 她外柔内烈,做不出取媚之事。 江蓠眼眶微湿。 自阿爹走后,已有多久没听过有人这样夸她了。 而这个夸她之人竟然是那个一向看她不惯的沈朝玉。 旁边褚莲音看了眼她脸色,轻声道:“阿蓠妹妹,我们走吧?” 江蓠默不作声地背过去,擦擦眼泪,露出个笑:“好。” 她道。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地出门,才到门口,就发现旁边门也正好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 两方撞上,俱是一愣。 里面自是有人认出了褚莲音,道了声:“褚小姐。” 认出褚莲音,自然也猜到了她旁边带着面纱之人是谁,也道:“江小姐。” 江蓠跟在褚莲音后屈了屈膝:“见过殿下,诸位公子。” 为首那人穿一身金丝蟒袍,戴玉扳指,一副富贵模样,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便是那江小姐?” 江蓠应了声“是”。 “果真一双妙目,千里烟波,万里浩渺…”那男子生得眉清目秀,一双杏眼这般看人也不叫人讨厌。 不过江蓠的注意力,却未放在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三皇子身上,而是穿过重重人群,看向沈朝玉。 他就站在人群之后,那么多人,她竟一眼就看到了他,白袍玉带,肃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