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隔一块儿地就有烧纸祭祀的人,天一黑,各门各户都会早早回家,偶尔有几个晚归的倒霉加班人士经过,看到萧瑟诡谲的街景,也会脸色微变。 神久违地起了一点玩心。 他没用自己的真面目,而是随便附到了一具肉身里,准备一个人在街上走走,看有没有人会因为他鬼节在街上乱逛而害怕。 那天他是第一次见雪郁。 似乎是家里没醋了,匆匆下楼买,能看出有点紧张,从便利店闷头出来,没怎么看路,走得很快,没料到有人会站在那里,一头撞上了他。 他低头看了过去。 第一个印象是,很白。 他见过许多像雪郁这个岁数、吵吵闹闹营养过剩的同龄人。 但雪郁当属他见过的人里头最白的,于是那两瓣嘴唇就显得有些嫣红,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宽松型,却因为腰肢细,两边空荡荡的。 抬头说对不起的声音都有些娇气。 神活久了,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不过他难得在这个凡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眼,低声说:“没关系。” 雪郁得到原谅却没有走,那清凌凌覆着水一样的眼睛抬起来,看了他几秒,低头在袋子里翻出一袋面包,拿给他:“给你吃。” 神:“?” 怎么突然给他面包? 他捉摸不出雪郁在想什么,又因为睡久了有时候会忘记用嗓子,那一刻没有接话,雪郁小心翼翼问他:“不喜欢吃这个吗?” 雪郁把面包放回去,又拿出几个热腾腾的饭团,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里:“那吃这个吧,你是不是饿很久了?”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但他的探究心飘到了其他地方,他两行眉紧蹙,看了眼被雪郁捉过的手,表情有些诧异。 是反应迟钝了,所以才没挡开? 说来好笑,他的龟毛和洁癖是奚素素都亲自盖章过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失了灵,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怒上心头,动一下手让擅自碰他的人摔个大跟头。 他滚了滚喉头,脸上有几分欲言又止,雪郁继续道:“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吧?” 这个小家伙怎么总是要给他吃的? 他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了不寻常。 想了想,垂眼一看,经年无波无澜的心情瞬间变复杂,他眉心都跳了几下……附身的时候没注意,他竟是附到了一个乞丐身上。 穿着破破烂烂、这有一个小洞那有一个大洞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蹭着灰,腰两侧一点肉都没有,比肋骨还窄,确实像很久没吃过东西的。 雪郁凝着一点眉,睫毛一颤一颤的特别长,还站在那里等他回话。 心里略纳闷的情绪过去后,他哑声说:“我不饿。” 雪郁一抬眼,显然没信,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了,觉得别人的自尊心不能随意冒犯,他看了下天色,小声道:“那我先走了。” 见他点头,雪郁迅速就迈开了步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有索命罗刹追赶,偶尔有风吹起叶子擦过他的脸,他都剧烈颤抖一下,身上好像有一撮一撮毛炸了出来。 ……胆子真小。 他走后,神的玩心突然就没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什么都没有意思。 怎么才能有意思? 那几天后,抱着不明心思的神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大概是有些好运在身上的,没等多久,就看见白白净净的雪郁跟着同学一起经过。 看到雪郁的那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切身实际地明白催动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似乎是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了“意思”。 这很离奇,更离奇的是在那之后他沉睡的次数逐渐少了,一有空就出门,让奚素素有几天总是怀疑他这头老牛是不是看上了哪棵嫩草。 神的气息不容易被人发现,他每次出现在雪郁学校附近都没想过要刻意隐藏,所以阴沟里翻船的那天,他脸上一向散漫从容的壳子裂了缝。 在回家的必经小路上,雪郁走了一半就扭过头,直直朝他走过来。 太过突然,他连反应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垂眼,勉强勾起唇,装作普通路人被拦住的口吻:“怎么了?” 雪郁仔细地看他,抿唇道:“……没事。” 这段时间不太平,夜里总有些敞开衣服暴露身体的流氓,五中又是走读,校领导担心学生的安全受到威胁,就将放学时间提早到了五点半。 雪郁也不是爱玩的,一放学就背上书包回家,只不过还是碰到了意外。 当时他走进了这条小路,天黑得早,路灯也不给力,他心慌慌加快了脚步,就在那时听到了后方有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喝醉酒的大汉。 想起新闻上那些不知羞的暴露狂,雪郁惊得捏紧书包带,就见那大汉嘿嘿冲着他笑,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衣服。 而就在他快要敞开衣服的时间节点,后面有人轻巧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汉拉到了一个拐角口,有东西挡着,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雪郁根本没有探究之心,被解救了般急匆匆回家。 而在那天过后,雪郁下了学,每次经过小路都能听到有脚步声,但不是暴露狂,也不是别的谁,是那个拉住大汉的人。 戴着帽子,头也总是半低,很不起眼,雪郁没看清过他的脸。 今天他终于想要一探究竟,走过来搭了话,雪郁感觉自己冲动了,但没后悔,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神沉默了许久,随意说了个:“……沈京饮。” 这名字还是奚素素找神算子给他起的名字,说是以后外出方便,当时他没放心上,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雪郁说:“我叫雪郁……这几天都能看见你,你家也在这边吗?” 沈京饮面不改色道:“对,我住明远小区。” 明远小区是雪郁住的地方。 雪郁心想,如果沈京饮也住这里,那这段时间就是沈京饮顺路和他回小区,并顺便帮了他,让他没那么害怕。 虽然是顺便,但雪郁认为这个人情还是要还的,他思索了下,一副乖样地拿出手机,眼巴巴说:“那我们可不可以认识一下,留个手机号码?” 没有手机的老神:“……” 沈京饮目光躲闪了下,喉结滚动道:“可以,你告诉我你的,我回去留。” 雪郁告诉了他。 那天,沈京饮回去后若无其事地让奚素素给他买了部新手机,他总归和时代有些脱节,手里有大把钱,不知道在哪里买。 奚素素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什么买?!” 她给沈京饮买过手机,但那时的沈京饮毫无兴趣,随手扔到一边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她联想到沈京饮最近的异常,严肃质问他那棵嫩草到底是谁。 然而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