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子里造出来的。” 段文甫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眼神都一样,柳洪吉死之前也是这样看着我的。” 随即又看向他腰侧那把刀,“诶诶诶,手别放上去啊,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别舞刀弄剑的。” 季别云指尖已经不自觉触到了刀柄,这会儿又收了回来,握住了那只鎏金酒盏。 金盏不算硬,被他手掌用力一捏便略微变形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想要弄倒御史台,”段文甫醉醺醺地摆了摆手,“那不能够。” “为何?”他冷冷问道。 段文甫站起身,往一旁乐师留下的乐器走去,一边道:“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儿,还需前辈指点。这么跟你说吧,你去告了,谁又会愿意接手呢?刑部?那不行,他们避祸惯了只会和稀泥。” 他选中了一把琵琶,弯下腰,玩儿似的拨弄了一下琴弦。 “皇帝?那更不行了,朝中缺了御史台一日都不成。以明家人的疑心,没人帮他们监看着朝中百官,他们会很难受的,生怕哪个人突然就反了。更何况镇国大将军也不同意啊,元徽帝敢惹大将军生气?”段文甫说到这儿似乎是觉得很有趣,边笑边道,“皇帝会害怕自己将镇国大将军逼反的。” 他抱起那把琵琶观察了片刻,突然松手,让那琵琶直直坠落在地,顿时爆发出一声巨响。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似的,琴弦声音回荡在屋内,久久不曾散去。 段文甫丝毫不受影响,抬眼看向安坐在对面的季别云,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季别云被吵得皱眉,又觉得此人啰嗦,不甚耐烦道:“既然你不怕,为何要将我请来?” “御史台虽倒不了,却也不想平白惹上烦心事。我请你来自然是同你商量商量,对我们都好的事情。”段文甫道,“你想为柳家平反,我想让御史台安然无恙,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季别云被这荒唐的话气笑了,“我想让你死,和你不想死,这两件事难道不冲突吗?” 段文甫似乎很好脾气地原谅了他的直接,又道:“礼部侍郎郑禹,身为前任灵州刺史,柳家冤案的始作俑者,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帮你替柳家平反,把名声还回来,然后将郑禹开棺鞭尸,难道不好?” 季别云手中的酒盏已经变形得厉害,他竭尽全力抑制住想要杀人的欲望,答道:“我没能亲自对郑禹动手始终是一大遗憾,既然你派人灭了他的口,我想我可以算在你头上,以后再多捅你两刀。” 段文甫瘪了瘪嘴,“看来是商量不好了?” “商量不好。” “那如果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呢?”段文甫笑着威胁道。 季别云遗憾地“啊”了一声,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看过去,“可是你没证据。” 眼见着段文甫又要开口,他抢先一步道:“不若我来开一个条件。你将当年细节一一告知于我,出去之后,我既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说与旁人也不信的。” 段文甫狐疑地眯起眼:“那你就放过御史台了?” “当然不是。”季别云道,“你今夜把我叫来,不就是防止我有所动作吗?我肯赴宴便已经是赏脸了,你难道不该也拿出些东西交换?” 段文甫似乎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季将军还有如此狂傲的一面,让我有些不忍心对付你了。” 说罢拍了拍手,屋外顿时进来了十多个侍卫,将季别云围住。 别人都已经跨过了以礼相待这一步,动了兵,季别云只好起身。 然而突然间他有些晕眩,脚下一软,差点没站起来。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让人看出来。 手搭在腰间却寒刀上的一瞬,周遭的侍卫纷纷拔刀。 季别云被寒光笼罩着,目光却穿过人墙,直直看向段文甫。 “你觉得凭我的本事,出不去段府?” “当然出得去了,我可没有低估季将军的武力。”段文甫朝侍卫挥挥手,让出一条路来,走近了几步,“其实吧,这些事情我憋在心里太久,找不到诉说之人,几年来也的确有过烦扰之时。” 他整个人紧绷着,开口道:“说来听听。” 段中丞笑了笑,“倒不是因为别的,都是你爹死之前的眼神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回头你爹再给你托梦的时候,跟他老人家说说,让他别再来纠缠我了。” 季别云慢慢将刀从鞘中抽出,在手中转了半圈换回正手,不顾周围的刀光剑影逼得更近,只低垂着眼轻笑一声。 多跟此人说一句话他都嫌恶心。 但今夜他前来的目的是从这人嘴里撬出些秘密,如今目的尚未达成,他还不能直接离开。 季别云扫视了一圈,问道:“你不介意这些人听见你曾做过的事,那我便说了?” 段文甫也不知在想什么,阴恻恻道:“洗耳恭听。” “郑禹还在灵州当刺史时,你也在淮南道当监察御史,他曾去找过你,求你帮忙遮掩什么事情。就如同充州一般,刺史与御史互相勾结,我说得对吗?”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段中丞笑着看向他。 季别云冷冷道:“就凭你如今所得到的,都是因为运气而已。若无灵州一事,恐怕你现在还无法晋升,仍旧当着看似重要却被迫清贫的御史。” 御史台自古以来就不该是豺狼聚头之所。 选拔御史看中的不仅是才能,还有品行,凡清正廉洁者才可任监察御史一职,替皇帝守住朝纲清明。御史看起来有监察百官之职权,然而处处受限,一举一动更要为百官表率。不仅日子过得清寒,还会时常得罪其他官员,在某些投机取巧之人眼中算不得好差事。 段文甫不满足御史之职,想要更大的富贵,想要更多的权力。自己爬上御史台之首的位置之后,还要将此处全都染成一缸黑水,用朝纲之乱堆出山一样高的金玉富贵。 季别云道:“短短几年,你就从监察御史爬到御史中丞的位置上,如今也不过二十有七。常常被人夸赞年轻有为,享受着滔天权力与荣华富贵,你一定很满意如今的日子吧?不过你自己也清楚,踩在柳家尸骨上得来的海市蜃楼,也该有消散的一天。” 他看着段文甫愈渐苍白的脸色,冷笑道:“你害怕富贵如镜花水月,来得有多轻易,散得便有多突然。” 段中丞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猛地抢过一旁侍卫的剑,指了过来。虽然气极,但理智仍在,没有立刻动手,咬牙切齿地憋着。 片刻后却突然放下手,阴森道:“我就算将真相告诉你又如何,罪魁祸首早已经死了,你只有去黄泉找他算账。其实柳家一案简单得很,都快柳洪吉时运不济惹祸上身,他挡了别人的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