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终究无法抵御这铺天盖地的寒冷和悲伤。 他像是怀揣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里,他祈祷得到关心和爱护,祈祷一句“你还好吗?”。 可电话打通后,传来的却是尖锐的女声:“你特么什么屁事大半夜打电话过来?老子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沉复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嘟嘟嘟的电子音。 那机械又冷漠的声音,像是在黑夜里敲击出了节奏。 每一个节拍都在诉说着:无人爱他。 也无人把他从深渊里解救出来。 他这辈子,就好像是被贫穷与孤独裹挟着,朝着黑色的深渊里不断坠落。 其实,他早已被苦腌渍到麻木。 他突然好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好想有一个狭小但温暖的家,他好想有人抱着自己,可以帮助自己承担身上所有的痛苦,好想有个人告诉自己“不要哭,你还有我”。 只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沉复一个人跑出了小区大门,靠着门口那棵半枯不死的树,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要不干脆去更黑暗的地方吧。 跑得太猛吸了冷风而导致喉咙痛,沉复靠在树边喘着气。 “要纸吗?” 一叠纸巾送到了沉复面前,他接过纸抬头去看,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时霁。 暖色的路灯和雪勾勒出他温柔的剪影。 他站在光里。 “你——” 他往前一步站在沉复面前,用自己高大的身体为沉复挡住了来自西北的寒风。 沉复抹了下脸上的泪,尴尬又不知所措:“谢谢你。” “发生什么事了?” 沉复没有做好向自己的偶像吐露心声的准备,只是问起时霁为什么在附近。 “我——”时霁的眼神有些慌乱,“我刚好路过。” 他总不能说自己一路跟踪沉复,站在这寒风中看了许久? 这样的谎言不攻自破,但沉复现在正在情绪上,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很冷,你赶紧回家吧。” 时霁并不知道沉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提醒他赶紧回去。 “我不想回去!”沉复回想起室友抱住自己的恶心感,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时霁皱了下眉头,他似乎意识到了沉复刚才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今天晚上,你说你愿意包养我?”沉复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时霁的衣服,“是真的吗?” “你可以带走我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吗?我不要钱,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只要一个住的地方,我会很听话,给你做饭,帮你打扫屋子,我——” 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在这个晚上,带我去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别让我觉得,我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小孩。 沉复有点说不下去,脸上糊着泪,在自己的偶像面前表现出这样狼狈的一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他又确实希望时霁能够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哪怕作为情人被包养也好,哪怕忍受有一天时霁抛弃自己也好,这样的选择总比死亡来得轻松一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霁拉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进了自己的车。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刚刚站在外面沉复被冻得有些麻痹了,这会儿接触到暖气,温柔地眼眶又是一酸。 “系上安全带,你先睡会儿,”时霁也上了车,他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沉复的脖子上,然后又帮忙给人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小小的空间突然让人觉得有些安心,“到了地方我叫你,够不够暖和,不够我再给你把温度开高点。” “不用不用,我——” 沉复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自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被人如此悉心呵护。 “那就睡吧,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他伸手拍了下沉复的头,潜藏在发丝里的寒意被激起,最后又被车内温暖的氛围吞噬。 沉复跌进了甜蜜的深渊里,那里温暖得没有底。 沉复今年20岁。 在过往沉闷灰暗看不到光的人生里,时霁像一把刀,破开了灰暗的壳,将他生命中所有的阴霾驱除。 漫漫黑夜,他如同神明,披光而来。 第3章 时霁载着沉复到了自己家。 这倒不是他真正的家,而是师弟颜一隐送给他的礼物。 在市中心买的大平层。 时霁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从这里坐电梯上楼需要经过一个五级的小台阶。 当沉复跟随时霁的脚步踩上第一级台阶。正低着头的时候,他看见了时霁伸过来的手。 他知道握住这只手,意味着自己放弃了过去人生的坚持,甘心当一个没用的废物和饭桶,竭尽全力只为求得金主的喜欢。这对清醒的自己来说,一定是地狱。 可是他对自己伸手了啊。 哪怕明知道他伸过来的手是拉自己进入阿鼻地狱的锁链,沉复也只能欺骗自己,那是天使的羽毛。 于是羽毛落在了他的掌心。 沉复带着微笑走进了,那属于他的,"地狱"的人生 时霁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就算是走廊都专门设有中央空调,刚刚还觉得冬夜的冷风有些刺骨,这会儿沉复又觉得有些热了。 “进来吧。” 时霁开了灯,给沉复找了双拖鞋。 刚一进门,入目的便是地产开放商每每都要大字标注,敲锣打鼓冒着鼻涕泡儿来做宣传来吸引客户的,极致璀璨的江景。 点点灯火如同被揉碎的金砂顺着人类运行的轨迹从画面最下方铺开来,以形成道路,夜市和港湾。黑夜以其独特的威严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如同傲慢的统治者,冷眼旁观人类的文明。 浓黑与赤金互相映衬,黑色更加深沉,金色更加闪耀。 尽管隔音很好,几乎听不见窗外的任何喧扰。但望着这幅流动的墨与金,你总能遥想到关于鸣笛,关于互相碰撞的玻璃杯,关于夜生活的呢喃与低语,关于这座城市那充满挑逗,充满魅惑的暗面。 而往上看,人造的灯火次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历代的星辰。 它们遥远而孤寂,有时透过玻璃难以察觉它们的存在,只是亘古不变的神秘与伟大,永远都在。 沉复却不敢多看,他低着头穿上鞋,又低着头跟着时霁走进去。 时霁并没有多为他介绍这件房子的构成,他自己也不是完全熟悉,更何况美色无边的江景对他而言,却远不如孔雀灵族的聚集地,拱翠宫角楼望去的万古长夜。 风吹动角楼上挂着的铃铛,深远又悠扬。 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