锳的手抵在他胸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没有回过神,后背抵着墙砖,硌的皮肤很疼,就在谢锳以为他要发疯的时候,周瑄忽然垂下眼睫,松开桎梏后,双臂掉落在身侧。 “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往后撤了一步,神情沮丧落寞。 “你变了。”谢锳背着手,若有所思的点头。 周瑄瞟她,不出声。 “如果是以前,你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只会一意孤行凭着自己喜好强迫,可方才,你却松手了。” 周瑄心道:朕根本不想松开。 然只看了眼,又做出一副颓败的神情,后脊靠着墙砖,背略弯。 “所以你究竟想作甚。” “我想,若不然便这样吧,我只要你一生一世的喜欢,只要你心里只有我,我便不在乎那皇后的虚名。 有些人虽有名分,却得不到应有的怜惜和尊重,有些人虽没有名分,却依旧是掌中月,心尖宠。所以我想,不如就别勉强了,我们两人彼此珍惜当前拥有,若有一日厌烦了,也好过空顶着皇后的名头,实则被冷落被嫌弃。 是不是?” “不是。”周瑄咬着牙跟,阴恻恻的眸光闪着不虞:“你还是想离开朕,对不对?” “没有。”谢锳摇头。 她知道立自己为后有多难,她嫁过人,且谢宏阔叛国的罪名一旦坐实,非但不能立后,整个谢家都会遭到株连,此罪太大,饶是周瑄力挽狂澜也无法抵挡御史的抨击。 “你不信朕?” “不是不信,是太难,我知道你想立我为后,给我承诺,但如果那承诺需要你与满朝文武为敌,我情愿不要。” “朕要给你,不要也得要。”周瑄倚着石墙,抬手握住她的下颌,“谢锳,没了皇后的名分,朕怕拴不住你,就像飞在天空的纸鸢,一旦剪断丝线,便两不相干。 朕不踏实,朕...” 谢锳咬着唇,垫着脚举起手来,捧住他的脸,啄了啄那唇。 额头碰到额头,他温热的呼吸细密的打来。 “好,我等你。” 雪白披风消失在黑夜中,周瑄站在门口,忽朝承禄吩咐。 “去找件新衣,朕要过去看看。” 承禄为难的抬起头:“谢家四郎像是有话与谢娘子商量,陛下过去怕是不大妥当。” 周瑄冷哼:“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独处一室,那便妥当了?” 接过承禄抵来的雪青色圆领常服,修长的手指三两下系好扣子。 “他们是兄妹,不算孤男寡女。” 周瑄僵住,抬眸冷冷睨着承禄,承禄暗中思忖,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可思来想去并未发现不妥,只得硬着头皮硬抗。 “兄妹?兄妹便没有男女大防了?你又如何知道,兄妹就没有别的心思,嗯?” 承禄大汗涔涔,抹了把后脑勺,周瑄已经换好衣裳,正在低头弄腰带,似乎不耐烦,承禄忙上前躬身帮他打理。 繁复华贵的衣裳,用雕缡龙纹玉佩压住,配以梅花攒心络子装饰,精致的荷包上,绣着两朵盛开的荷花。 周瑄摩挲着花瓣,眯起眼睛说道:“有一回,朕让她打个梅花络子,跟初次送朕的一模一样,她偏就想不起来,朕给她好多次机会,她还是不记得用错了丝线,反而与朕斗气,将做废的络子送给身边那两个小丫鬟,真是可恶又可气。” 承禄不言语,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偏帮谁都不好。 周瑄瞥他一眼,“她不记得送朕什么,却记得谢四郎手腕伤口,连夜赶工为他缝制了一副护膊,上头用五彩线绣着祥云纹。” “这是何时的事?”承禄不咸不淡插了句嘴,总不好叫他自言自语。 “好些年了,朕初初御极那会儿。” “毕竟是亲兄长。” 一记冷光倏地掷来,承禄当即头皮发麻。 “她走多久了?” “约莫一刻钟。” “朕该过去了。” 承禄没敢拦,心里却暗戳戳想着:谢娘子哪里有您走的快,这会儿恐怕刚进门,您那爽快利落的步幅,别比谢娘子更早进去才好。 他猜得没错,周瑄赶到偏殿时,看见谢锳纤细的身影将将跨进门槛,而谢楚迎了上去,两人挨得极近,甚至从周瑄的角度,看上起来仿佛贴到一块儿。 他捏着拳,站在树底下。 嘴里默默念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一百。” 抬脚,提步疾速走了过去。 “还没说完话呢?”他轻笑着,状若寻常般来到谢锳身边,右臂抬起放在谢锳圆润的肩头,说话间,像是没了骨头,斜斜倚着谢锳。 “朕正好经过,便进来看看。” 他掀开眼皮,谢楚恭敬行礼作揖。 谢锳很纳闷,问道:“顺路吗?陛下不是要回清思殿去?” “是要回去,但临时想去紫宸殿看会儿折子,你们聊,朕坐会儿便走。” 他摆摆手,顺势坐在对面的圈椅上,眉眼淡淡。 谢锳正与谢楚商量崔氏的丧礼,因为崔氏临死前那番话,点名谢楚和谢蓉都非谢家亲生,故而丧礼上打幡之人选,谢楚犹疑不定。 “她的丧礼全权托付给阿兄,不管那日她说了什么,真相又是什么,你就是我阿兄,该打白幡的人当然非你莫属。” 谢楚嗯了声,手指蜷起,似在犹豫。 “十一娘,阿耶的事对你可有影响?” 若非周瑄在面前,谢楚不会问的如此含蓄。 外头仍不知谢宏阔近况,自打陛下反攻回京,擒获七王爷周恒以及党羽之后,谢宏阔便神秘失踪,且这两日开始流言四起,有些传的神乎其神。 谢楚小声道:“有人说,阿耶明面上投诚七王爷,实则在流放黔州时便悄悄与陛下里应外合,为的便是引出大鱼,一网捕获。” 谢锳瞪圆眼睛,下意识看向周瑄。 那人扶着额,好看的眉眼沁出得体的笑。 谢锳慢慢扭回头,谢楚又道:“流言一经传出便以不可遏制的态势蔓延开来,百姓也开始认同这个说法,我实在觉得不安,便过来寻你商量。 此事,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是不是....” 兄妹二人齐刷刷望向周瑄,他叠起腿,点头说道:“是朕。” “等再过两日,事情会继续发酵,而谢宏阔的尸体会出现西凉回京的途中,由何琼之亲自带回,与之同来的,还有他为国捐躯的殊荣。 他的死,是为了我朝军队谋夺西凉内部信息,朕会赏谢家侯爵恩赐,自谢楚之后,享侯爵食邑,世袭罔替。” “陛下。” 谢锳起身,一时间不知作何才好。 他这般护着自己,宁可为了自己抹去谢宏阔的罪名,提携谢家,这意味着,往后她将拥有至高无上的母家,安稳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