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格外彻底。 平宁郡主站在楹窗前,看漆黑夜色下,穿着蜜合色锦衣的顾九章将井水一盆盆扣在身上,她的心里犹如刀绞,却不敢迈出一步。 于九章而言,唯有彻头彻脚的打击才能让他死了心。 否则,总带着零星点点的期望,终究会害了自己。 翌日清晨,顾九章便染了风寒,平宁郡主端去姜汤,看见他窝在被褥中面如死灰的模样,到底心疼。 都道顾九章风流纨绔,平宁郡主只觉得他可怜可悲。 宋清的手下从谢家回来,一应禀报与顾九章所言如出一辙。 宋清疑惑:“陛下,谢四郎自谢宏阔死后便一直循规蹈矩,不曾有攀扯拉拢行为,便是谢宏阔早些年间结交的旧友,他也再未走动,为何要在谢家四周布兵。” 更大的好奇,则是因为皇后娘娘。 陛下若对谢四郎起了疑心,那皇后的地位,岂不是摇摇欲坠。 宋清不知下手深浅,必然要询问圣人究竟。 周瑄搁下笔,没有抬头,淡声吩咐:“凡决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恶其用患善至于诱也,终无惑偏。 宋清,你以为朕为何布置眼线?” 宋清惶恐。 周瑄笑:“防微杜渐罢了。” 谢锳召秦菀进宫,秦菀推辞再三,还是来了。 她仿佛瘦了些,眉眼间收敛含蓄,穿着一袭藕荷色对襟春衫,下罩八幅绣百蝶纹裙子,拢起的发簪着一枚钿头钗,眼底深陷,愁绪扑面而来。 “新找的夫子临哥儿可喜欢?” 谢锳不动声色觑了眼,摸起茶啜着。 “喜欢,临哥儿回去后饭量大增,已经长胖两斤,整个儿跟肉团似的。”提起谢临,秦菀脸上终于轻松欢喜。 谢锳又问:“听临哥儿说,当初本就找了夫子,怎又送进宫来?” 看似不经意,可叫秦菀绷紧了神经。 她讪讪一笑:“许是陛下看在你的情面上,特意然魏公收下他,事实证明,临哥儿只是庸才,没必要非挤破头去抢坐魏公弟子。” 谢锳抿着唇,自是看出她话里的勉强,却没有戳破。 秦菀入宫不过半日,傍晚时候周瑄便来与谢锳同用晚膳,这几日来他很是繁忙,往往半夜才回,经常还有未归宿在宣政殿的时候。 他风尘仆仆,进门后便脱了外衫,抓起桌上茶水一股脑饮完。 谢锳吃的慢,被他带入的气味熏得蹙起眉,登时没了胃口。 这孩子甚是折腾人,都已经四个多月,饮食上仍很挑剔,吃不好便恶心呕吐,闹得谢锳只长了一点肚子,旁处却是消减许多。 膳桌上,周瑄若有似无的试探,令谢锳愈发笃定,兄长定是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情势危急,但因为圣人顾念自己皇后的身后,轻易不会公之于众,也就是说,即便兄长犯了罪,他要处置,只会是悄无声息动手。 那么,他会动手吗? 他说不会杀兄长,是骗自己的,还是早已想好决断。 夜间,榻上。 周瑄小心翼翼抽出手臂,从外间穿好衣裳,重新回去紫宸殿。 人刚走,谢锳便醒了。 她起身披上外衣,走到楹窗前,绕过书案后,忽然怔住。 回过头,目光盯着突然出现的书卷,逡巡四下,不见陌生人影,她分明记得清楚,入睡前没有这卷书,他又是何时放在此处的。 谢锳摩挲著书页,翻开速速阅览,忽然双腿发虚,她扶着圈椅慢慢坐下,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或许是阴谋,她不敢想。 怎么可能,跟她同在谢家长大的兄长,竟然会是陛下的私生子! 谢楚,是周瑄同父异母的兄长! 简直,太荒谬了! 她平复着呼吸,继续翻看书页。 当年周瑄御极之时,太极宫承香殿发现的铜像死人案,是交由谢楚处置的,死在铜像内的是宫婢,亦是近身侍奉先帝之人。 周瑄在谢楚查案前,将宫婢身上携带的诏书取出,后来她听周瑄说过,那是一封假诏,是先帝用来提防他,不能迎娶谢锳为后的证据,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谢锳是先帝的女儿,是周瑄的皇妹。 这事只有周瑄,何琼之和谢锳知晓,先帝的苦心孤诣,当时她很不明白。 他为了不让周瑄娶自己,竟能编排出如此荒唐的证据,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强烈抵触她,抵触谢家! 原是为了这个! 为了谢楚! 那么先帝,是不是很早便知道谢楚的身份。 既知道,却不认回皇室,他将谢楚置于何地?! 谢锳越想越觉得心寒。 攥著书卷的手松开,她口干舌燥,心慌意乱,胡乱摸来冷茶喝下后,更是觉得可笑。 皇权与世家的博弈,最后谢楚却成了最无辜的棋子。 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亲生父亲,养父,个个都拿他当权衡利弊的玩意儿,何其可恶! 宫婢的尸身,是谢楚处置的,连同那个案件,早就盖棺定论。 彼时查不出真相,谢楚将那宫婢与刑部和大理寺其他无名尸体一般埋葬,统统经过石灰粉消杀,如今就葬在乱坟岗。 恐怕那宫婢的身份也不简单,自入宫那刻起,幕后之人便指使她诱引先帝,而后又悄悄生下孩子,神不知鬼不觉。 谢宏阔,很早便生了谋逆之心。 谢楚是他握在手里的最大筹码。 真相让谢锳惊骇恐惧,现如今,她恐怕是最后得知此消息的人了。 若如此,周瑄意欲何为? 谢楚如何自处?! 她兀的站起来,手指捏住案面,攥到发白发疼。 她想着谢楚手腕新添的刀痕,心中如同被割裂一般,她的兄长,不该遭此不公的对待。 生不能由己,死却要糊里糊涂。 谢锳只觉胸口发闷,憋得快要透不过气,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楹窗,冷气挟着芍药香扑来,她好似察觉不到凉,只是犹如被甩到案上的鱼,终于得以呼吸。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劲。 谢锳努力去想,脑筋疼的厉害。 谢宏阔究竟想用谢楚来做什么,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实施,便死在周瑄刀下。 时机不到,准备不充分,或是还有旁的理由。 谢宏阔即便握着皇子,凭借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成事,那么他的联盟会是谁。 就连当初送到七王爷身边的陆阮,也只是谢宏阔谋划的一小部分,他究竟给自己留了多少后手,谢锳蹙眉,倚靠着雕花屏风竭力回想。 无数回忆如碎片一般拼接,却又在关键黏合处出现瑕疵,记忆像是洪水铺天盖地的涌入,令她无法细细梳理开,越来越胀,头想要快炸裂一般。 这书卷,会是谁特意送到自己手上。 能送到清思殿,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