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登时漫开。 嗅到气味的顾九章回头,一把拽起那小宫婢。 “殿内怎么了?” 小宫婢吓得结结巴巴,往后一指,道:“皇后娘娘昏过去了。” 紧接着,外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何琼之为首,利落翻身下马,将那跨着药箱的大夫一把抱下来,两人先后跑进内殿。 顾九章听说过,何大娘子身边有个得力的带下医,专治女人病。 这会儿请进宫里,怕是谢锳不大好。 他腿一软,眼前直冒金星。 三更半夜,平宁郡主与顾大人的门被敲得砰砰直响。 待两人穿戴好,来到外厅,便见顾九章满头大汗,气息急促,上来便问:“阿耶阿娘,咱们府里那棵老参现在何处?” 平宁郡主一愣,蹙眉反问:“你要作甚?” “救人性命!”顾九章又往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平宁郡主。 “阿娘,快拿给我。” “是皇后?”平宁郡主拍掉他的手,坐在圈椅上。 “阿娘,你要急死我吗,是救皇后,她产后昏厥,听闻情况很不好。” 顾九章走来走去,急的团团转。 平宁郡主与顾老大人换了个眼色,两人皆慢条斯理,沉默不语。 反衬的顾九章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等日后,我再买棵好的还你,成不成?” 顾九章死乞白赖的弯下腰,把脸凑到平宁郡主面前。 平宁郡主狠狠抽他肩膀,“还,你卖了你也还不起。” 顾九章一脚踹翻了凳子,掐着腰与平宁郡主虎视眈眈的瞪眼。 “怎么,这是要造/反?”平宁郡主站起身来,推开他便往外走。 顾九章跺脚,跟上去:“郡主娘娘,你别在这个时候同我置气呐,人命关天,你快点啊!” 他三两步挡住平宁郡主去路,伸开胳膊一拦,又急又讨好的谄媚样子。 “那你还不让开!” 平宁郡主抬手又是一拳。 顾九章面上一喜,“阿娘这是允了。” 小库房,嬷嬷找出来压箱底的老参,颇为不舍。 平宁郡主接过去,却在顾九章伸手时,往后一藏。 “我同你一道儿进宫。” 她还没糊涂,自然知道秋后算账。 顾九章回过神来,讪讪道:“阿娘出面定比我出面要合情合理,阿娘你走快点,实在不行我抱你上马。” “滚一边去。” 平宁郡主打小马背上长大,御马之术不在话下。 母子二人拿上老参,快马加鞭出了顾府,直奔丹凤门去。 两年多年的长白山老身,足足八两重,别说是京城,便是天底下也很难找出第二根。 “陛下,平宁郡主在殿外候着,献上老参一棵。” 帐子外,白露小心翼翼问道,“要不要现下去炖上?” 有书记载,人参可治疗、吐血,下血,血淋血崩等胎前产后病症,老参功效更是厉害。 周瑄的手尚怼在谢锳唇边,血水还在滴,他像是不知疼痛,硬生生挤了下,加快流动速度。 “叫奉御过来回话。” “朕之血还不如那棵老参?” “回陛下,郡主呈上的老参有两百多年,且是长白山一带挖的,可养胃去心火,短时间内令人精气旺盛...” “风马牛不相及,你只管回朕的话!” “是,老参功效更好。” 短暂的沉默,跪在地上的奉御已经大汗淋漓。 片刻后,听见沉闷的一声吩咐:“速去熬煮。” 三日后的大雪,下的异常硕大,雪片子堆积在树干上,半夜犹能听到断裂的声音。 屋檐的冰锥悬挂下来,白日便有内侍忙着清理,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上,庭院中银装素裹,冷的惨淡。 殿内,谢锳正在喝参汤,虽还是虚弱,但脸颊已经开始泛红。 周瑄自后揽着她,将浸润的帕子摁在她唇边,擦去水渍后,低头啄了啄她的唇,谢锳笑,指尖微微勾过他手背,握住手指后仰起头来。 “昏睡的时候,我做了好些梦,云里雾里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后来飘了很远,听见有孩子的哭声,我才想起自己做了母亲。” 周瑄有些酸,盛了一勺参汤递过去,问:“只孩子的哭声?” 谢锳嗯了声。 周瑄觉得那股酸水沿着肺脏一直蔓延到心口,舌尖都是酸的。 半夜去看孩子,几个乳母轮番照料,故而周瑄过去时,房内灯火明亮,偶尔能听到孩子柔软的哼唧声。 周瑄低头瞟了眼,小人雪白团子一样,浓密的头发倒不像刚生出来,蜷曲在耳朵旁,他擎着小手,睫毛跟谢锳一般,又黑又长,抿着的嘴巴,时不时吧嗒两下。 许是觉察到有人看他,他不愉快的哼了声。 周瑄往上抬了抬身子,忽然对上小人刚睁开的眼。 父子二人对视着。 他瞳仁极黑,眼白又尤其清亮,葡萄一般。 想着他折腾了谢锳十三个时辰,一天一夜都不止,周瑄便忍不住蹙眉。 谁料那小人忽然哇的一声,响亮的哭起来。 这一嗓子,将入眠的谢锳嚎了起来。 她披上氅衣,穿着厚实的软鞋,所到之处无不温暖如春,还未走到跟前,便被周瑄打横抱起来。 她忙揽住他脖颈,眼睛往小床上瞟。 “我听见孩子在哭。” “孩子哭是常事,你也得爱惜自己。” 周瑄拢了拢她的领子,“有那么多嬷嬷守着,你也不必过去查看,年底前将身子养好,这才是正事。” “明允,他长得像我还是像你。” 周瑄认真想了想,答:“都不像。” 那么小的人,哪里就有他们两人的风采。 谢锳惊诧:“是我们的孩子么?” 周瑄抱着她来到软塌前,单手试了试温度,觉得足够暖和才将谢锳放下。 “是。” 谢锳睡不着,躺在周瑄怀里将那腰带缠在手指,一圈一圈的转,忽然开口问道:“你给他取名字了没?” “没,还这么小,取的什么名字。” “乳名总要先有吧?” 谢锳起身,趴在软枕上从匣子里摸出一枚香囊。 周瑄看了眼,胸口闷闷的。 上面有谢锳亲手绣的小老虎,一针一线都透着稚嫩可爱,颜色鲜亮,香囊下面缀着梅花络子,明显也是谢锳打的。 “待会儿你把香囊给他放过去,里头都是我素日收集的干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他那么小,我又不能在身边守着,总觉得对不住他。” 谢锳这么说,周瑄便愈发沉闷了。 他接过香囊,往自己腰间一塞,道:“你虽不在,可还有十几个嬷嬷宫婢,总不会叫他短了吃穿。” “终归不是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