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喜悦搅得头昏脑涨,只余下甜腻留在心底,他笑得不怀好意,想揽一手温香软玉。 谁知白影长袖一拂,从他面前挥过,那张艳绝动人又沉鸷的脸映在眼眶里,让他只觉脖颈边一凉,红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在虎噬牛纹金带饰幡铃上。 诡异红光大放,耀眼万分,数只铃铛剧烈晃动了片刻,突然炸开,碎成粉末。 堆积成山的黑泥像是突然解除了控制,全部散开,恢复了先前尸鬼的模样,它们倚天长啸一声,满目猩红,疯狂扑向手拿幡铃之人,不停地啃食他的血肉与魂灵,连森白的骨架都没放过。 “驭邪者,邪亦驭之。” 眼前饿鬼扑食一幕,让贺景长叹一声。 南华道的弟子亲眼目睹何为「自食恶果」,所思良多,自当明正身心。 “哎呀,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纨抚掌嗤笑,活脱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此话一出,他见徐清翊瘦长身形一怔,不着痕迹地握紧手中沾血的匕首——他知道如果这人还有多余的力气,大概会一刀飞了他。 苏纨稍微收敛笑容,终于想起:哦对了,姓霍的哪里还能做得成鬼,他魂灵都被啃没了,不仅省了副棺材板儿,连投胎这道程序都免了。 “霍,霍师兄……” 剩下的几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霍师兄被尸鬼啃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不剩,吓得瘫坐在地。 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昭著好像从云端又跌落到深渊里。 他怔怔看着青年笑意轻狂,眸里却是一片寒凉,乍得明白这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 对了!定是南华道的人对他做了什么事,才让心高气傲的他肯向他平生最为不耻之人低头,让他即便背负众人唾骂,也要出手救那废物! 他心里满是酸涩,堵塞住胸腔,压抑得他快要发疯,不由红了眼眶,揪住这人衣角,颤声道:“师兄,你平日里是最恨他的,怎么会救他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师兄,你告诉我,我定会帮你的!” “你就这么想知道?” 苏纨反问他一句,眼里覆了层青云,看不清情绪,他冷冰冰地从他手中抽回袖子,最终施掌朝他一推,薄唇微启,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掌看似用了全力,打得秦昭著气脉紊乱,重重撞在人猿身旁,他灰头土脸的,眼神黯淡,挣扎着爬起来时,眼里掉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大概是泪花迷了眼,他随意抹了把眼睛,飞快拾起地上的竹笛,放在唇边吹响,唤起负伤的人猿,再瞥一眼瘫坐在地的几人,厉声喝道:“走!” 人猿虽无再战之力,但方能踏月奔天,它一把驼起紫衣道人,带着他们迅速消失在云影里。 离开前,秦昭著本想回头再看那人一眼,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先前那人反问他一句。 一掌击在他胸口时,他看清楚了那人未发出声来的半句话: 「那就先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原是这样说的。 秦昭著心里的阴云一片一片的叠攒在一起,回想起以前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更加确信:自己师兄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遂才会在南华道佯装失忆,忍辱负重。 是为了掌门之位吗? 他神色骤变,奋力捏紧竹笛,暗暗发誓:若今后有人敢挡他师兄的路,不论仙鬼神魔,他皆要诛之! 见秦昭著不是光会对着他哭鼻子,还能懂得些变通,苏纨总算对他改观了部分印象。 这人看着听话是听话,可惜修为低微,他还没死就给他哭丧,真晦气! 不过他那人猿挺好用的,要不是被他打成重伤,战力下降大半,他是动了跟秦昭著一并离开的心思的。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找他把那人猿借来玩玩儿。 尸鬼们啃咬完那姓霍的血肉,无了之前的狂躁不安,呆呆愣在了那里。 南华道众人见此,伤势较轻的皆是席地打坐,念起了随愿往生经文,以此超度亡灵。 本身就是被关在幡铃中的怨鬼,被恶人操纵后终得释放,也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在一片诵经声中,尸鬼们身形慢慢变得透明,隐在天光里。 霜隐剑沉在空中,发出微鸣。 苏纨面无表情的瞥它一眼,笑眯眯地问系统:“我表现怎么样?” “宿主大人一出手,那叫一个手到擒来,令系统佩服不已!”系统适时地拍起了马屁。 “哦?既然这样,给我加点奖金不过分吧?” “……” “或者,你什么时候能从我脑袋里滚出去?” “任务结束后呢,亲亲。” 得,这没用又添堵的东西是铁了心赖着他了。 第11章 乖张 南华道经此一役,损伤惨重,赭玄道君的形象在众弟子心里也变得更加立体起来: “长昭殿主就是个趁人之危,暗害掌门的白眼狼!” “好在掌门力挽狂澜,破解驭鬼的幡铃,救下整个道门。” “掌门举世无双,修为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比长昭殿主那无耻小人可厉害千百倍不止!” 又是哪个蠢东西在被背后说他坏话,什么举世无双的破掌门,不过是个靠他续命的病秧子罢了! 苏纨恨恨地咬了口白萝卜,面色阴沉,抬指间几道凝火真气飞了出去,好在有人桃木杖一扬,替那几个弟子挡下这一劫。 死老头一把年纪该去退休养老,偏要来管他的闲事! 他颇为不爽地瞪向贺景,这山羊胡老头子怒气冲冲,持起桃木杖砸向那几个弟子,中气十足:“尔等小儿不好好修炼,在背后闲言冷语!下次再被老朽抓住,就断了你们的舌根!” “贺,贺长老……”弟子们被打得抱头鼠窜,看清来人后,吓得跪地磕头。 “还不自去慎思堂领罚!”贺景将他们速速遣散,心想这送去慎思堂总比落在赭玄手里好。 弟子们落荒而逃,苏纨冷笑,把贺景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贺长老怕甚,我虽生气,但也不至于会要他们小命!” 贺景略叹一口气:你是不会要他们小命,顶多也就把他们打的半身不遂而已。 “乱议是非的确该罚,可罚之有道,岂能乱来?” 他捋了捋自己心爱的白胡子,目光投向树影里的清逸翛然的青年,不由笑起来,慈爱难得出现在那张一向古板的面孔上:“赭玄,老朽知道,鹤悬破开那驭鬼幡铃,是得你相助,道门弟子修为不够,目光浅薄,你切不可与他们一般见识。” “你不用与我说教。”苏纨不想听他浪费口舌,“真想跟我长篇大论,不妨说说我戍云师弟的事罢。” “那个可恨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