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想要什么吩咐奴便是。”沉烟放下摆放着菜肴的案盘,举目望他那刻笑意柔和,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这人长得比青面獠牙的红鬼是好看数百倍的,至少人模人样,行事有条不紊,不过能在鬼界呆这般久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思良善的活人了。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搁在碗边的筷子,夹了几根芦笋,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眼睛却看向门旋处的雕花,心思泛动:房内的雕花难道是专程用来试探他们的?可下药必然会产生欲念,这样一来,岂不是阴差阳错地帮了他们一把? 回想从锦州城到雾洲的种种迹象,苏纨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冥冥中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走。 他把芦笋嚼烂嚼透,一片阴暗沉在没有情绪点缀的眸里,手指慢慢握紧了筷子。 待门再度被推开,沉烟端着盆水,拿了伤药进来,见他二人各坐各的,互不搭理,于是问道:“二位公子何不一同用膳?” “他嘴破了,没胃口。” 苏纨满身阴沉忽敛,没事人似的随意回了句,专心致志地吃他的饭。 沉烟看了眼手中的伤药,方知是为谁而准备的,便款步走上前,恭谨地把伤药递过去:“公子请用药。” 书案前的人看着病入膏肓,有气无力的,抬目时眼神却寒凉无比,若冰刃锥心,他吃力地挥袖打掉他手中的药膏,齿间挤出一个字:“滚。” 突如其来的一喝,沉烟被吓得后退两步,忙俯身去捡滚落在地上的药盒。 岂料有人已先走到长凳边,伸手将药盒捡了起来:“他就这脾性,交由我便是。” 听其言他朝拾药之人仓促地看一眼,再是应声垂首退到一边。 苏纨边往书案走,边把药盒打开,然后拿起药凑到鼻尖处嗅了嗅,断定里头放的是治伤用的积雪草和丹参后,微微抿了抿唇。 借着盖上药盒的功夫,他用食指捻了药膏,磨得圆钝的指甲神不知鬼不觉地刮过手背,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药盒盖上时,食指上的药膏也被擦在血痕处,细微的刺痛传来,片刻又逐渐消隐。 坐到书案前,他推开上头的笔墨纸砚,见对面的徐清翊屈着身子,背部嶙峋的根骨透过衣衫凸出来,其发丝散着,没住整张脸,瘦削的手则死死抓住书案边沿,可看到无名指处因长久执笔写字的关系磨损出来的伤。 别人被红鬼抓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俩被抓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暂时满脑子想的是先走出那扇门看看,要是真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幕后者怕是根本不在意他二人是否逢场作戏,但在一切未明朗之前,谨慎行事也是好的。 苏纨身体向前靠拢,顺势推出手中的药膏,左手则覆盖在那只抓住桌沿的手背上。 冰凉感自掌心渗入,他总算明白,这人紧抓住桌沿原是为了强撑住这具摇摇欲坠的病骨——他在这里坐了太久,四肢约莫都麻木了。 苏纨记得徐清翊之前药性发作时全身发热,想来算是挡住了其体内的部分寒气,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能一举两得呢? 手背上突然多了热度,下丹田里的寒意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徐清翊疲倦的眼光投过去,落在其手背靠里侧的那道血痕上面。 记忆深处里的温热感朝自己贴近,低沉的声音似流水淌进了耳蜗:“师兄,虽说他们给你用的药不正经,但尚且能压制寒毒,倒也算个救命的东西,你说对罢?” 徐清翊是个聪明人,对他说这话的心思一览而尽,登时瞳孔地震,肝气上逆,剧烈咳嗽猛袭,整个人像那狂风暴雨里翅膀被沾湿落得一身狼狈的白鹤。 良久,他从散乱的青丝里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灰眸,哑声道:“你错了。” 苏纨闻言眉峰一撩,只当他是不愿「以毒攻毒」,他手指探进他的指缝,稍微用劲,使他紧抓桌沿的手缓慢松动下来。 托起他手的那刻,察觉到这人欲要往后抽离,他适时抓住他僵硬手指,低声道:“这药我试过了。” 徐清翊下意识看向他左手手背上的血痕,不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 苏纨打开药盒盖用指腹沾了些滑腻的膏体,将膏药轻轻涂抹在其无名指的磨损处,他的模样认真极了,连睫毛都不带颤一颤,仿佛怕弄疼他。 末了他抬起笑盈盈的眼,眼神往斜后方压了一压,再与徐清翊目光交汇,眼底笑意荡然无存。 这一眼心照不宣,徐清翊视线跃过他的肩,将站在门边的沉烟收入眼眶,回目时书案前的人欺身而上,不等他做出反应,已旋即伸出手臂揽住他,将他整个冰冷的身体捞起来。 被横抱在怀,他心下觉得难忍,眉头一蹙,脸上怫然不悦,本能要挣脱,忽听那人在他耳边说了句:“得罪了,师兄。” 怪异的生疏感如水气蒸腾,顿刻侵蚀掉难堪,他带着疑忌举目望向那张脸,总觉得两人之间笼了层薄雾,说不清也道不明。 进了里屋,苏纨俯腰将人放在床榻上,替他拢紧了被子,暗地却磨了磨利齿,起身走向桌前。 他特地挑了碗霜糖莲子粥,端着碗回到黄花梨木雕花架床旁,一手拉来长凳坐下,舀了一勺粥递到徐清翊嘴边。 粥里的热气在放置下早就散去了,只剩碗底带着点点余热。 “喝罢,味道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既淡定又从容,澄澈的眼里倒映出一张苍白且病态的面孔。 或许是有他以身涉险,尝过了这碗粥后还能活蹦乱跳的,这人难得不跟他作对,半阖着眼喝下了他喂来的那勺粥。 二人都不言语,在一种沉默到接近诡异的气氛里周旋不逆。 这回那沉烟在旁边看戏总归是看够了。 听着身后人告退时带出的闭门声,苏纨眼底阴翳浮出,眉间柔和全然抹去,正色道:“或许你可想过,我等皆被困在局中。” “此事难言,其间确有玄微深远。” 徐清翊依旧微阖着眼,没有看他。 “我有一事不明,就是这红鬼为何偏偏要对你下药?” “并非是药,是情思蛊。” “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23:21:56-2022-06-13 18: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浊酒、路过、醉江溺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e 20瓶;醉江溺亡 18瓶;若暮色沉溺 16瓶;希娜小姐世界第一可爱、帅气又可爱 10瓶;路寻何处 5瓶;影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