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月蝶身体僵住。 她抬起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打扮。 仍是那张犹如九重天上仙人一般清绝的面容,只是此刻他身穿大红色喜袍,眉目含笑,顾盼之间,没有了那等光风霁月的从容淡然,更多了几分附骨勾魂的艳色。 不似天上下凡的神仙客,到似艳鬼落红尘。 光是一眼,心如擂鼓。 江月蝶赶紧垂下眼,规规矩矩的坐好,再不敢多看。 “不是哭。”她辩解道,“你盖头掀得太快,我没适应,所以就会流泪。” 江月蝶垂眸垂得太快。 所以她没看见温敛故听了这话后,倏然间散去笑意的眉眼。 她在紧张。 感知着那点忽然出现的情绪,温敛故压低的眼睫轻颤。 是和那日出地牢时一样么? 她又在害怕么? 好不容易获得的凉薄的愉悦,终于在此刻消散殆尽。温敛故抿起唇,墨色的眼眸中弥漫出了一丝暗红。 “是么?” 手指从她的眼角滑下,停在了小巧的下巴上,猛然收紧。 江月蝶被迫抬起脸,眼底倒映着温敛故此刻的面容。 她有些发懵,不知道温敛故此刻又在发什么毛病,但是在下巴被人掐住时,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给我松手,我的妆要花了!”江月蝶气得捏住了他的手指,“这可是小怜亲手给我画的新娘妆,费了两个时辰呢!” 凝结的气氛瞬间破开。 温敛故垂着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最后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上时,抿着唇微微笑了起来。 “好。” 温敛故松开了她的下巴,却没有松手。 原先江月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后,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起来。 “……你松手。” 温敛故淡淡扫了她一眼,却并不理她。 他好似突然对她的手起了兴趣,一手握着,另一只手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挑起,又慢慢捏过。 就像是主人在检查偷跑出去的顽皮猫咪,翻来覆去,不漏过任何一处。 江月蝶被捏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头上太重了。”江月蝶总算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地指使温敛故,“你先放开我,我要先去把凤冠拆了。” 反正欢喜娘娘来的时候,又不会检查她着装是否整齐。 听了这话,温敛故倒是真的放开了她的手。 江月蝶刚想起身,肩膀就又被人按住。 “我来帮你拆。” 江月蝶:“……” 她勉强压住上扬的唇角,抬起眼看向了温敛故,努力用仅存的理智思考。 想了半天,依旧每个所以然。 还是那句话,从前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后,觉得那儿那儿都不对劲。 现在的情况更是奇怪,她坐在床上,面对着温敛故,而本该后退的温敛故反而靠得更近了。 他微微俯下\身,这个角度江月蝶几乎是被他搂在怀中。她看不见温敛故的手,抬眸时只能看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江月蝶试图转移注意力,轻咳一声:“你一出现我就认出你了。” 覆在她头上的手似乎顿了一下,泠泠如玉石落泉的嗓音传来。 “你怎么认出来的?” “不用怎么认啊。”江月蝶随口闲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幸好你对我伸手,我一看那双手就知道是你——别人哪有那么好看的手嘛!” 这句话绝对发自真心。 不知是否错觉,说出这句话后,江月蝶觉得温敛故的心情好了许多。 “还有啊,你不是开口了么……嗯,你身上的气味也是……” 江月蝶慢慢放松下来。 凭着轻了许多的脑袋,和玉翠珠宝不停落地时的叮当响声,江月蝶也能猜到自己的头皮即将得到解放。 她看不见,却不禁在脑中模拟着那双灵巧的手在乌发中穿梭,慢慢挑开发丝…… “后面的我看不到。” 轻柔的嗓音染上了些许哑意,在仰视的角度,江月蝶并不能看清温敛故眼底的神色,只捕捉到他轻颤的睫毛。 半遮半掩,轻轻颤动,像是冬日里含苞许久后,终于决定盛开的花朵。 江月蝶忽然想到,她似乎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样的花朵是不需要阳光的。 若是被阳光刺激,反倒会顷刻枯萎。 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本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敛故就在这时开口了,嗓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你需要靠得更近一些。”他缓慢道,“我看不见你后面的头发。” 江月蝶下意识按照他说的话,身体前倾,将头微微低下。然而在做出了这个动作的那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太近了。 近到她几乎能在他的胸腔里,听见自己的心跳。 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席卷全身,江月蝶立即想要后退,却被人再次按住了肩膀。 温敛故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将她搂在了怀里,他双手环绕着她,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几乎是强硬地将她摁在了自己的怀中。 江月蝶的额头贴在了他的心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凉意依旧不断传来。 真奇怪啊,江月蝶想,她明明记得那个稻草妖说过,妖是没有心的。 但在这一刻,她好似听见了温敛故的心跳。 很浅,很轻的一声,就像是一滴蜜汁没入一碗水中,‘嘀嗒’一声后,再无涟漪。 江月蝶不禁侧过头,想要听得更清晰一些。 然而下一刻,她的头就被人摆正过来。 “别动。” 温敛故半点都没将那些凤冠之类的珠宝放在眼中,他拆一个扔一个,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心情更好。 “就差最后一个了。” 江月蝶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默默压下了话,转而提醒道:“那支蝴蝶兰的发簪也在,你别乱扔。” 闻言后,温敛故唇畔的弧度更深,手指从乌发中绕过:“好。” 江月蝶心中暗自叫苦。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明明没过多久,但江月蝶却觉得度秒如年。 大抵是…… 江月蝶飞快地抬眼瞟了一眼温敛故,又立刻垂下眼帘。 实在太亲密了。 龙凤花烛,红纱曼帐。 暗香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尖,有那么一刻,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成了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正在画眉点唇,闲话家常。 可能是发现了自己心中有鬼,江月蝶现在连多看温敛故一眼,都觉得做贼心虚。 在温敛故终于拆完最后那根发簪时,感受到环绕在自己身侧的手松开,几乎是同一时刻,江月蝶抓着手下的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