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给过道友数不清的机会,可道友偏偏要寻一条死路。”他放下茶盏,清瘦舒展的手比瓷盏更精致漂亮:“道友想死,我本该成全。只是今日是亡母生辰,我不欲杀人,还可以再给道友最后一次机会。” “游戏的机会。” “我会砍掉道友的头,若是道友仍能离开,那我便放你离开,若是不能,便是可惜了。” 金丹小儿,如此狂妄! 男人嗤之以鼻,他已断定有旁人或有什么灵宝能让温瑾察觉到他的所在,至于什么“给机会”和“砍头”,在他看来,完全是诳他!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若温瑾真的有本事,早就动手了,怎么会缕缕出言,只是劝他离去呢? 什么亡母生辰,给他机会,不欲杀人,温瑾明明是不敢!自始至终,他玩的都是一个套路,唱一出空城计,凭两三句话就让他犹疑败退,不敢动作。 好啊,男人眼神阴冷,他决定出手,给温瑾一个教训。 至于事端,叫柯心赏背锅就好了。 他牵动灵力,肩膀刚往前挪动一步,就感觉颈上一凉,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身上手上,而视线却分隔成两方天地,一方天翻地覆,一方微微晃动。 待一只眼睛看到桌角时,他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贯穿脸面脖颈,温瑾竟将他的头劈成了两半! 一半掉落于地,看着桌角与尘埃,一半留存于肩,随着他身体的颤动,而微弱晃动。 比身体颤动得更厉害的,是那颗许久都不曾跳动的心脏,猛然缩紧,砰砰直跳。 男人眼白处涌上泥浆般的墨绿,褐色眼球如同粘在沙坑中凹凸不平的石子,两只眼睛,一上一下,咕噜转动,都控制不住地看向温瑾,正对上温瑾的眼。 漂亮得如同黑琉璃一般的眼,漠然,冰冷,无情。 “还活着么。” 他声音淡淡,很浅地笑了下,毫不在意般,就像是这件事的是与否,对他不会造成影响。 “这是我的城,滚出去。” 这声音温和,像是在请人喝茶一般,可那话语中的煞气与杀气犹如实质。 男人隐匿不破,可他落地的那半颗头,能清晰地看到,他剩下的身子被腥臭血气覆盖,血线划成弧线,几乎淋满屋子半面,却与温瑾所处之地分隔开。 温瑾的身影,与另一人重合,那人眉眼更成熟肃然,在这座城,说过同样的话。 像是永远无法侵入的永恒。 仅仅一招,就险些斩杀了他,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恐怕此刻早就是一具死尸! 这样的能力,绝不可能只是金丹,温瑾到底藏得有多深? 这一刻,男人怕了。 他声音沙哑:“多谢温城主留情。” 系统嘿嘿嘿贼笑:【宿主,黑化鱼好像吓尿了,你这操作,把人家小心灵都崩炸了。】 【是有股臭味。】温瑜笑笑:【不过,鱼塘里有他,水才够浑,得给他点继续搞事的希望。】 系统:? 温瑜手指轻抬,房门打开。 她眉眼冷淡:“上弦宗的弟子,我保了,柯心赏,你不许碰他们。” “滚吧。” 柯心赏?柯心赏? 男人怔愣,竟又觉有一分希望,想不到温瑾竟将他错认成了柯心赏,还主动替他保护沐颜。 那他暂时一退又何妨?只要他仍隐在暗处,便是来日方长。 他灵力一催,目之所及,血液尽皆蒸腾而散,地面衣服重回干净,竟像是完全没有被污染。 男人并不敢耽搁,他捞起地上半颗头,飞遁而去。逃窜带起的风,拍在门扇上,都透着急切、 黑化鱼是隐匿者,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出身形样貌,甚至连血迹都清除得干净。 可只有傻子,才会只在意遮掩外露的形迹。 对于这个连系统都不知道的身份,温瑾想把他给挖出来,看他在泥潭外扑腾。 她推门而出,将一方锦帕交到侍女洛凡手中:“给药老送去。” 锦帕带着股馄饨味,中间微黑,里面包裹着的,是半片沾染了污血的碎茶叶。 洛凡小心收好:“是。” 系统总算逮到了提问的机会:【宿主,不跟着查查黑化鱼的底细吗?还有,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系统,我教你一个成语。】 温瑜抬唇:【上弦宗的人能活着到怀玉城,就证明柯心赏已经死了,99%的可能是黑化鱼这个守护者杀的。如今,我把柯心赏的身份安给他,黑化鱼就变成了荧光鱼,再也无法遁形。】 【只要是牵扯柯心赏的事,就都是他做的。甚至于,他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找到了背锅的身份。】 【这就叫请君入瓮。】 【瓮怎么写?】系统咬着笔挠头。 温瑜顺手在识海中扒拉出成语字典甩给它:【至于我身上的毒,有人会把解药送我的。】 【哦。】 系统眨眨眼睛,送解药的人?难道是正往怀玉城来的二号魔尊鱼吗? 它翻着字典,心中崇敬,它都不知道二号鱼有解药,温瑜不仅知道,还知道他要来,牛! 温瑜不知道系统脑回路已经跑偏了,她转身向客房方向走去。 脚步不疾不徐,透着闲适。 还有一条鱼,怎么煮好呢? *** 客房中,樊长鸣面容青紫,唇色灰败,人事不知。 娟细的锈黑污血自他七窍渗出,像是刚刚破壳而出,阴暗扭曲的幼小螣蛇。 温瑜垂眸,眼中隐有兴奋。 系统用手指缝捂住眼睛,它总觉得接下来的画面会很限制级。 可温瑜却是坐在床边,手拿绢帕,细细擦去樊长鸣脸上的脏污,动作堪称得上温柔。 系统:O.O? 【宿主,你在做什么?】 温瑜:【之前,我种下了一颗隔阂的种子,现在,我要让它发芽。】 她微微张口,竟发出粗哑男声。 “樊道友这师兄当得是值了,同门齐齐下跪赌咒发誓,有情有义。他那姓沐的师妹更是跟回来求城主救他,嘿,真叫人佩服。” “呵,”温瑜又发出软腔偏细的女声,嗔怪般轻笑:“南哥,你们这些男人,还真是好骗。” “怎么好骗了?” “女人最能看懂女人的心思。要我说啊,那位沐师妹,才是心眼最多的,满嘴没一句实在的话。我问你,他们跪求城主时,那些师弟们,说的都是当牛做马,怎么报恩,全是实打实的承诺。而那位沐师妹呢?她说的是什么?” 男声一愣,透着几分憨:“嘿,我忘了。” “你啊。行了,你快些去巡逻吧,这两天城内不太平,可不能松懈。” “嗯。”开门的声音后,男声又问道:“凤儿,等巡逻结束,我能给你买桂花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