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叶压低耳朵,眯起眼微微仰头,蹭向他绵软的爪垫,喉间溢出虚弱,却十足悦耳的猫叫。 若不是被伤处限制着,他能一路顺着蹭到程梓脑壳上去,还能抱着程梓滚两圈舔舔毛,返老还童一番。 全然未觉意江山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嫌弃。 “行了,不就是被橙子摸了摸头吗?至于陶醉成这个样子?” 意江山戳戳雎叶的耳朵,语气中三分讥诮三分薄凉,还有四分的恨铁不成钢:“你瞅瞅你那不值钱的样。” 雎叶耳朵一支棱,冷着张猫猫脸冲她龇牙。 他软趴趴地躺了多时,现在终于有几分活气了。 见状,程梓高兴地咧嘴一笑,伸爪安抚地轻拍雎叶的脑袋,同时端正地坐起,冲意江山不疾不徐地喵道: “呜喵喵,喵呜,咪呜,呜咪喵。” 体态敦厚的大橘猫抑扬顿挫而又一本正经地说着喵言喵语,丝毫不担心这么长一段句子意江山会听不懂。 意江山当然听得懂,不仅听得懂,还能指着自己的鼻子精准地复述:“你说我对他下手太重,让我尽量温柔一些,并且不要拿话堵得他更加难受?” 程梓轻轻颔首,眼中流露出对她的满意和赞赏。 “得,我一个救人……救猫的,不但要忙前忙后,还要考虑被救的猫,以及在一旁瞎指挥的猫的心情。” 意江山又好气又好笑,将食指蘸了点药膏戳在程梓脑门上,挥手赶他:“快走快走!这么大一只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今晚别想帮这只蠢猫上好药了。” “咪呜!” 冷不防被人嫌弃,程梓一撇嘴,凶巴巴地叫了声,便把趴在身上的小白猫移开,再绕过雎叶下床。 他仰头望出窗户,才觉夜色已深。 “时辰晚了,再待着,一会儿回去路上不安全。云雪还守在门外等你,让他送你回姜家吧。” 意江山笑吟吟的叮嘱自背后传来。 程梓笑了一下,抬手刮掉额前的药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回头,啪地在意江山衣服上印了个青色的小梅花印。 “嘿你这黑心猫!……” 小小的报复得逞,程梓一溜烟飞奔出门,将意江山的笑骂甩在了夜色里。 趴在门前的云雪瞧见一道金色身影疾驰冲出,也反应极快地跟上,但有意地落后他半步,与其说是跟随,不如说更像护卫。 一猫一狗跑过月光下的旷野,如波涛般起伏的稻浪悠悠荡开,逐渐淹没了它们的身影。 木屋里,意江山笑着摇摇头,一转眼,便见雎叶把下巴搁在没受伤的那条前腿上,静静注视着程梓跑出去的木门。 “别看了,那是姜家人的猫宝,隐遇镇上多少人宝贝的大橘,再看也不会入你怀里。” 意江山继续给他上药,嘴上不饶人,动作倒真如程梓走前叮嘱的那样温柔了许多。 雎叶不动弹,只拿余光把她一瞥,沉默良久后,口中吐出低沉温柔的嗓音,说的是与程梓全然无关的话题: “有人盯上这里了,早做准备吧。那只小猫不过肉体凡胎,挡不住有心人的一剑。” “隐遇镇是小地方,不劳您老当心,先养好伤再说其他。” 意江山一时没忍住,嘲讽意味从语气中溜了出来,而她理直气壮,丝毫不打算改。 “更何况姜家人还在这儿呢。修行界最有本事的钓鱼佬提着钓竿蹲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难道还是来河边捞水草吗?” 夜钓客当久了,意江山张口闭口都是钓鱼相关的话题,连随口做的比喻句都是一股子空军味儿。 雎叶像是知道她什么德行,冷笑着回呛道:“你是在暗示自己每回钓鱼都无收获,为了不空着手离开只好每次都往鱼篓里装两把水草吧?” “……” 意江山眸色微暗,表情一沉,轻轻落下的手忽然在他伤口上来了次一百八十度的有力按揉,卡着伤口崩裂的极限在他痛觉神经上跳篝火舞。 雎叶一闭眼,十分安详地痛昏过去。 他用亲身经历验证了一件事—— 诚实有害身体健康(bushi …… 夜深了,姜家仍旧灯火通明。 和往常一样,虽然送程梓回家,但云雪并不送到门口,而是选择停在离姜家二十米距离的草地上,目送他进门。 像极了送女朋友回家却不敢面对未来的岳父岳母的少年人。 不过程梓也不介意,更没有多想,只当它不喜欢进别人家门,与它蹭蹭脑袋以示道别,便脚步轻快地小跑回家。 进门时还顺脚把门带上了。 一下跳上三级台阶,程梓匆匆进屋,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姜二叔的询问和柳娘子的絮絮念叨,最多加两声写作业写到头壳裂开的姜书客的哼哼唧唧,与平常他回来晚时不会有什么区别。 没曾想面前的景象突然给他来了一个大惊喜。 屋内十分凌乱,家具倒地,各种摆件物品也满地乱滚,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定点传送的飓风,突出一个热闹又拥挤的凌乱。 柳娘子没什么事,就是头发乱了些,姜二叔的脑门上却有一个大包,他正龇牙咧嘴地揉搓着,疼得脸都绿了。 至于姜书客,这皮孩蹲坐在地上撕学堂先生布置的字帖,嘴里念念有词。 程梓虽然听不得他在说什么,但联想到前世骗老师说家里着火把假期作业烧了的熊孩子,也大抵猜到了他碎碎念的内容。 但这并不能解答程梓的疑惑。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姜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橙子回来啦?快,自己找个干净地方先趴着,老头子,阿客,快帮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柳娘子一边从地上站起身,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有条不紊地指挥道。 程梓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在附近寻了处空地趴下,看着两大一小屋里屋外地忙活,直到他们将屋子收拾到原先的五分整洁,才疑惑地喵了一声。 “没事,方才跑进来一只兔子,闹腾半宿,才让屋子乱成这样。”柳娘子拍拍他的脑袋,顺手捡起倒在他身旁的花瓶,“老头子脑袋上那个大包也是他逮兔子时不小心碰的。” 程梓一脸无语:“……喵。” 虽然我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搪塞我,但你搪塞得这么真诚,倒叫我不好反驳了。 姜二叔在一旁闷笑出声,更坐实了柳娘子的话不是真的。 不过姜书客这个机灵鬼却迅速找到了替罪羊,非常真诚地睁大双眼,给自家娘亲找补道: “是真的!就是云雪家那只兔子!它可能折腾了!不仅闹得家里一团乱!还把我字帖给撕了!” “……” 程梓微一侧头,眼神中透出三分讥诮三分薄凉还有四分的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