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畔长随退开,亲手帮她拉开榻几让她坐下, 这才轻声道:“你上回让我打听的有关襄武王的事儿, 我托同僚打听出了些眉目。” 他沉吟道:“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他近两个月,没有在益州露过面。” 近两个月,那与谢弥来到她家的时间基本吻合...沈夷光心头快跳了几分, 宁清洵又道:“他大名江星回, 这个你是知道的, 我们探不到他详细年龄,只知道他约莫十八十九, 身高八尺, 姿容极美。”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 掏出一片残纸:“喏,这是他唯一流传出来的画像,也只有这一只眼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是个能人,竟把益州看的犹如铁桶一般,令行禁止,无一不从。” 沈夷光心跳地越来越厉害,接过残纸一瞧,就见上头画着一只狭长漂亮的眼睛——其实也不是很像,但她就是能笃定,那位神秘的襄武王,就是谢弥! 这下,梦中的内容才算是能印证十成,也难怪这样的人最后能问鼎江山。 她之前在对待谢弥的事上一直是颇为谨慎,不敢轻易下注——但是现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说服祖父和大哥给益州那边进行政治投资,她相信谢弥一定会给出让她满意的报偿。 毕竟皇上和太子对世家的忌惮已经颇是明显,就譬如从削世家私兵来看,沈夷光这个县主本身能纳私兵五十,就因为她世家出身,私兵部曲给削到了六人,别提多磕碜了,至于真正的兵权,圣上更是不许世家染指半分的。 谢弥尽快掌权,对他们沈家就越有利。 其实也不怪皇上忌惮世家,他们这些世家对待宗室,本就没有太多忠心可言,如今枭雄四起,纷争不断,世家要做的本就是四处投资,如今沈夷光对江谈已经彻底厌弃,为了保全沈家自然不会手软。 沈夷光很快拿定主意,又抬眸看向宁清洵,轻声提醒:“小师叔家里若有出众的旁支子弟,也可以送往山南。” 这是在提醒他下注,宁清洵略有诧异:“你就这般看好襄武王?” 沈夷光不好跟他说缘故,含糊地点了点头,又忙道:“小师叔可得帮我继续盯着益州那边啊。” 宁清洵道:“你放心,等游猎之后我就得回山南道上任,就算你不说,我也得把益州细查一番。”他们宁家和宗室关系更近,不管是为了哪边,他都得详查益州。 他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信此人,这人实在太过神秘,他的出身,他的来历,他的父母是谁,他的家世背景,性情如何,咱们都一无所知,这人就好像横空出世的一般。” 沈夷光不觉点头,哪怕她和谢弥朝夕相对,仍觉着他神秘得紧。 她想着想着又有点苦恼,谢弥如今还在失忆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大杀四方呢? 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沈景之出来,沈夷光不免多问,宁清洵笑的肩膀直抖:“他方才本来已经穿戴好衣裳准备出来了,结果不留神踩到一小滩脏水,转头就回去换洗了,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在军营里怎么活。” 沈夷光不觉摇头,她大哥沈景之委实是个奇葩,每天雷打不动两次澡,每天出门前要确保衣服上一丝褶皱也没有,逛一圈回来,靴子也必得是干干净净的,否则绝不踏入家门半步等等,饶是沈夷光也是个毛病多的,瞧她哥那矫情劲都直翻白眼。 两人正说着话,沈景之就走了进来,矜持地扬了下眉,问:“你什么时候对襄武王这般感兴趣了?” 沈景之年长沈夷光六岁,长眉细目,耳廓略长,倒是一副俊秀男观音的面相。 沈夷光拿出对付宁清洵的说辞对付自家大哥,又劝说自家大哥对益州下注,沈景之瞥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等我和祖父敲定。” 其实这几日,祖父也和他聊过襄武王的事情,没想到潺潺竟也对此人有兴致。 三人闲聊了一时,待宁清洵告辞,沈景之忽的问了句:“你觉着小师叔如何?” 潺潺的及笄礼就在年底,眼下和太子退婚在即,下一任也该预备着相看了。 沈夷光没反应过来:“小师叔自然是好的,怎么了?” 沈景之哦了声。 将宁清洵列为备选。 ...... 秋猎近在眼前,沈家作为伴随驾重臣,便随着昭德帝提早一日去了猎场。 万年带着人在旷野里踏青,她还令厨子做了酥山,特地叫沈夷光来尝。 沈夷光自知道了谢弥的身份之后,更是走哪都把他带着,方便他日后搞事。 她见着万年给她留的那份酥山,嘟了下嘴巴抱怨道:“你也太小气,就给我留这么点子,还不到你的五分之一。” 酥山是夏日消暑的圣品,把乳酥烧沸之后,浇淋到碎冰上,淋出山峦的形状,喜欢吃酸甜口的,上面还能浇濯樱桃果浆,滋味美极。 万年切了声,取过大份的那个吃了:“少来,你肠胃不好,回头冰的吃多了坏了肚肠,母后又要来训我。” 沈夷光小小舀了一勺含在嘴里,确定并无不适之后才慢慢吃着:“我瞧你的侍女脸色古怪,你特地叫我过来,不止是为了吃点心吧?” 万年神色一凝,伸手遣退了周遭下人,谢弥立在原处不动。 沈夷光干咳了声:“你说吧,弥奴是信得过的。” 万年早觉着潺潺和他有暧昧,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了下,这才肃了神色:“我虽是六郎亲姐,但我得公正说一句,你能舍了六郎,这是好事,他呀,不是能当你丈夫的人。” 这话说的,沈夷光还未觉着如何,谢弥先瞧她顺眼几分。 她又沉声道:“父皇跟你们说,打算游猎之后料理你和六郎的这桩婚事官司?我说的可对?”她见沈夷光点头,长长出了口气:“那你可要小心了。” 沈夷光诧异:“圣上也是属意退婚的,难道还有变故?” 万年苦笑了下,抬手捏了捏眉心:“是,退婚是定然要退的,可储君退婚,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一个理由吧?父皇总不能说他不欲立五姓女为后,这理由说的过去吗?同样的,他也不能说是因为太子做错了事,那你想想,谁该来担这个责?” 说的再难听些,她那父皇极有可能为了保全宗室清誉,毁掉潺潺的名声。 沈夷光听着脸色也沉了下来:“只能是我了?” 尽管她现在对江谈无意,但她也敢对天发誓,她在和江谈订婚期间,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反而是处处被他辜负,被萧德妃和萧氏肆意压榨。 明明是萧德妃欺人太甚毁她清誉在先,可是到头来,她却成了被推出去顶缸的,要为退婚的事背负骂名! “我父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