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就也不舒服。明白了么,陆先生?” 说罢,他也不等回答,转身出了门。 陆子溶似懂非懂。他早已寒气侵体,此时终于卸下自持,软在榻上。 …… 齐务司议事通常在官署,但傅陵不想去那原本是陆子溶主场的地方,便改到了东宫。控场的也变成了东宫的客卿,齐务司派来的有品级的官员反倒坐在外头。 老郑让人将陆子溶的文章抄录了几十份,发给在场每个人。 “闹事的流民尚未处置,怎么还管起凉州百姓的事了?” “人家后面说了,流民的事固然紧迫,但倘若百姓不事生产,明年赈灾又跟不上,饿着了他们,又要闹更多的事。那岂不是更麻烦?” “嗯……的确有理。” 不少人开始点头,却有个齐务司来的主事嘀咕了句:“这办法稳妥,颇有齐务司原先的风格……” 殿内安静下来。 原先的风格,就是陆子溶的风格。 此人已获罪离职,这时若再用他的办法,着实不妥。 坐在上首的东宫客卿吴钩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地问老郑:“此文是何人所作?” “这……”老郑犹犹豫豫。 这边正纠缠着,无人注意到角落的李愿悄悄离座,从外头引了个人进来。那人身材瘦小,走路有些跛,但混进人群中并不容易察觉。 只有守门的侍卫注意到,问了句:“李公子带的什么人?” 李愿压低话音解释:“宫里来旁观议事的,和殿下说过了,不可声张。” 侍卫就信了,没再多问。 老郑正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回答,齐务司的一名小吏进来搅了局。 他道:“才从凉州传来的消息,朱主事已经下令,过几天把暴-乱中抓的流民砍了。那些凉州人都吓坏了,再没人不服,诸位放心吧。” 朱主事是凉州出事后暂代相关事务的官员。众人听了这话都神色稍解,吴钩嫌弃地把文章扔到一边。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对付愚蠢的齐国人,何必那么麻烦?” “什么齐国?齐国早就亡国了。那就是些没开化的野民,闹事不听话,砍了便是。” “谁让他这么干的?!” 附和声被阴沉狠厉的话音打断,众人望向门口,皆是一愣。 “见过太子殿下。” 殿内无不恭敬行礼。 才睡起的傅陵一进来就听见这种事,登时不高兴了。他径直走到那小吏面前,眼神像要剜了他一般。 “孤问你,把流民砍了,这是谁的主意?” 众人被他气势骇得说不出话。那小吏支支吾吾半晌,什么也没吐出来。 傅陵不再问了。一个暂代凉州事务的六品主事,居然敢下达这种命令,不可能无人指使。 至于是谁置边境安危于不顾出这种馊主意,他大概也能猜到。 他点了两个齐务司的人,目光如炬,干脆地命令:“你们立刻前往凉州,就一件事——拦住那个姓朱的。” “所有流民,都不许伤一根毫毛!” “等等!”那二人领命要去,却被吴钩的话音阻止,“属下不解,朱主事此举杀鸡儆猴,殿下为何要拦?” 他性情耿直,在东宫资历又老,向来这样说话。 傅陵落座主位,带着薄愠:“杀了流民,凉州百姓是畏惧退缩还是揭竿而起,谁说得准?” 这话一出,众人不敢再说什么。吴钩却突然来了句:“殿下这想法……是出自本心,还是听旁人说的?” 殿内目光都疑惑地望向他。 吴钩便又叹:“不可因人举言啊……” 这么一说,众人就全明白了。自打傅陵不顾阻拦把陆子溶带回东宫,大家就觉得太子割舍不下和昔日恩师的情谊,对此人颇多偏袒。没想到过了这些天,太子殿下做出的决定也越来越向着凉州人。 大家便猜测,那姓陆的从小长在齐国,他来大舜为官,说不定就是这个目的。 不过是寻常的谏言,也不知哪里惹到了傅陵。他面上恰到好处的愠怒突然加深,“吴钩,你把话说明白了!孤因谁举言了?” 下头这些人中,不少在陆子溶到的那天便跪过,此时又来一次,纷纷朝主座跪下。 傅陵的目光扫过他们,像是要在每人脸上烧个洞出来,一字一句不无狠厉:“如今孤代理国政,总掌齐务司,是听从本心还是听从他人,皆由孤一人决断。谁要置喙,便先来坐孤这个位子。”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遣散东宫客卿?” 冰冷沉着的话音从殿外传来,整个大殿似乎瞬间被冻透了。 可说完之后,那人连着咳了几下。 陆子溶换了月白色长衫,束带矜庄,面容端肃,款款进入大殿。只脸色有些许苍白。 傅陵脱口而出:“你来做什么?!” 昨夜陆子溶问他时,他便知道对方今日兴许要来,他并不介意让陆子溶旁听。 他介意的是,陆子溶明显身子不爽,居然还是要来。 陆子溶语调如深潭古井,毫无波澜:“臣听闻殿下独断专行,特来劝谏。”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让孤杀了那些流民?” “不,殿下不杀流民确是上策,却不该说出「皆一人决断」这种话。臣曾向殿下讲过明主以人为镜的典故,殿下亦当……” “陆先生,”傅陵忽然打断他,粲然一笑,“你过来,到孤身边来。” 陆子溶垂眸,顺从地走过去,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他不想靠他太近。 “再过来些。” 陆子溶只得又走一步。 然后他就猛然被拽着坐到傅陵身边。 宽敞的横椅,坐两个人还是有些挤,膝盖碰着膝盖,大腿贴着大腿,灼烫体温驱赶了寒气。 傅陵将手臂搭在身边之人的肩头,渐渐下滑,直到腰间。稍稍用力,那个清冷如玉的男人便整个身子歪倒,靠在了他怀里。 一瞬间,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方才被李愿引入那人皱紧了眉,脸色极为难看。 傅陵望着怀中逐渐泛红的脸颊,贴在他耳边,分明是狎昵的语气,却让全场都听得见:“先生方才要劝谏什么?这样说,孤才听得见。” 第6章 陆子溶在人前向来冠带齐整,容色冷淡,不显露心绪才算得体。 先前在芭蕉小筑被灌酒后,他知道自己的模样定是不堪的,但他一直受得住那份耻辱,是因为只有一个人看到,尽管那人是他的学生,也不算太糟。 可现在,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其中不少是他从前共事之人,在他面前恭敬守礼,他也端肃持重。彼时同他们高谈阔论,为众人敬服。 如今,看清高自持的太傅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