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睡醒,含混不清道:“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陆子溶,你别想逃走,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你若走了……我、我就撤了齐务司,杀光你的心腹,出兵凉州……” 他说着就又睡下了。 只是在睡熟之后,再次无意识地翻身,钻进了身边人的怀里。 …… 齐务司换了新主,原来几个掌事的也都下了狱,此时官署里乱作一团。 傅陵一进门,见办事官吏们奔走争执,烦得要命。他往主座上一戳,也没人给他上茶,他便将空茶杯在桌上敲了敲。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来了,起身行礼。 “齐务司日常庶务,都没个管事的?”傅陵懒懒问。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个主事讷讷道:“自打陆……前司长走后,诸位同僚一直各做各的,无人统掌……” 傅陵皱眉,“凉州劝课安民的事如何了?” 大家纷纷低头,显然进度堪忧。 傅陵轻轻一笑道:“齐务司内部人员变动,凡事自然要慢,各位务必徐徐图之,不可着急。” “过几日孤把钱途从牢房弄出来,即刻让他去凉州。他若嫌你们磨蹭,趁机催你们做事,不用理他。” 他转头,见今日跟他来的是吴钩,便点了此人:“你留在这里统筹诸事,不可乱了章法,也不可……乱了节奏。” “节奏”二字咬得很重。 将衙门里的事交代完毕,傅陵带着吴钩到后堂查看卷宗。路上吴钩问:“殿下用了陆……公子的办法,为何仍要拖延?凉州那边刁民闹事……” “陆子溶心里只有他的凉州百姓,根本不为大舜着想。”傅陵不屑道,“若事态不够危急,大舜如何救人于水火?既然那些刁民不会闹出人命,又能把水搅浑,为日后收复凉州铺路,齐务司为何要拦?” “属下明白。要拖着,还不能乱,不能打起来。”吴钩应道。 傅陵眉心一跳,“再加一条,不能饿死人。” 齐人信非舜人,亦非人乎? 他竟无端想起这句话。 二人走到院子里,被从东宫来的老郑拦下。 老郑道:“王海王公公来了,说今日是腊八,宫里叫殿下一起吃个饭。奴才告诉他您忙齐务司的事没空,他竟请您忙完再入宫。” 傅陵冷哼,宫里的事他向来推脱,如今不依不饶,不就是为了那把刀子。他翻个白眼,“凉州动乱,齐务司事务繁多,孤不定何时忙完,让他等着。” 老郑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正要走,又听傅陵低声道:“今日是腊八么……” “你回去带着手下,给陆子溶简单办个生辰吧,随他喜欢。” 老郑讶异,又问:“那奴才不提宫里腊八的事,就说是殿下记挂着他?” 傅陵连连摇头,“我厌恨他都来不及,还记挂他?他在东宫这么多年,你们做下人的就不会记得他生辰,给他操办么?他若怀疑,你就说问过我,我当时在忙,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知道了。”老郑无奈叹息。他越来越不懂自家殿下了。 傅陵真的在齐务司待了整天,想起许多往事。前些年他总嫌陆子溶陪他的时间太少,觉得「齐务司事务繁忙」只是个借口,其实陆子溶就是没那么在意他。 如今才知道,原来陆司长那时在齐务司要做这么多事,竟还能抽身陪他,已属不易。 可后来为何…… 他及时止住思绪。 离开齐务司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算着到了宫里宴会结束的时间,他终于慢慢吞吞坐上进宫的软轿。 腊八家宴举办的地方竟是坤宁宫。这里已空置多年,上一任主人还是傅陵的母亲,先皇后赵氏。 傅陵走进大殿时,宴会已经结束,只剩傅治坐在残羹冷炙之间。中年男人头发半白,宽袍广袖衣襟半敞,又是落寞又是狼狈。 绕过满地狼藉,傅陵来到他面前,本想做做样子行个礼,却在看见桌上那把刀时停下动作。 “这上头沾的什么血?”傅治斜眼看去,他已然半醉,话音不甚清晰。 “手指。”傅陵毫无语气,“别人要毁我的东西,我早就拳脚相向了。因着是你,我给两分面子。” 酒杯高举,酒水顺着傅治嘴角流下,“你的东西?人是朕赏给你的……你今日不做决断,就不怕来日借你的恩宠得势,对你不利?” 傅陵颇为不耐:“赏给我了就是我的,与你无关了。他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整日被我圈在屋里,能怎么对我不利?!” 他觉得傅治实在莫名其妙,陆子溶明明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真是杞人忧天。 傅治见说不过他,只得叹一声:“你年已弱冠,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傅治终于端正坐好,理了理衣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朕替你挑了几个人选,你选一位做正妃。等生育嫡子之后,你再想玩什么男人,朕都送给你。” 傅陵闻言冷笑。什么正妃、嫡子……搞这一出,果然是为了找个由头控制他。 他四下看看,自己儿时无忧无虑生活的坤宁宫,此时一片狼藉。 “娶个素未谋面、不情不愿的世家贵女为正妃,再不情不愿地诞下子嗣……这不就是父皇你做过的事么?等那孩子大了,再长成我这样?” “我没那么恶毒。” 酒杯被狠狠砸在桌上,碎裂成片。傅治喘着粗气,瘦削的面容挤出愤怒,目光剜人似的落在傅陵身上。 傅陵看出他下不来台,便挑了挑眉,露出个讽刺的笑,“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娶什么正妃,你想要子嗣,那就送我几个女人。没有嫡子,庶子也是一样。” 静默片刻,傅治的神色逐渐正常。他似乎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一旁的王海,吩咐道:“明日带太子去储秀宫,让他自己挑。” 第10章 傅陵立即反驳:“我不要秀女。我要罪奴、粗使宫女这类的。” “罪奴……你竟好这口。罢了,随你。”傅治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傅陵早就不想在这待了,嫌恶地望一眼凌乱景象,大步出门。 离开坤宁宫,他在门口遇见了丞相尹必。他略一蹙眉,现下已近戌时,丞相不在家喝腊八粥,跑来宫里做什么? 尹必向傅陵行礼,表现得很是恭敬。待此人进屋,傅陵便在门口站着多听片刻。 原来尹必夜里入宫,竟是为了向皇帝报账的。虽然如今傅陵代理国政,但傅治却独独不肯把户部给他,仍归丞相掌管,凡事直接向皇帝汇报。 傅陵这几年也看了不少账本,听到尹必报的数字,立即就知道有问题。分明已经计算过日常开支,却仍要单列一个「户部杂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