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没有药物,就用布条蘸清水擦拭。 尽管不觉得有多疼,但添了这么多伤,他能感到身体状况在恶化。他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自己受伤事小,凉州的情势却不能拖延。 幽州那边不肯救他,他只能找致尧堂。可这地牢如此密闭,无法传递消息…… “你还真不怕打。”罗大壮阴阳怪气道,“再不交出致尧堂,只好将你开膛破肚千刀万剐了。” 陆子溶垂目思索片刻,看似无意道了句:“你并不知道我怕什么,千刀万剐也无用。” “你怕什么……”罗大壮果然顺着杆子爬,“你在凉州折腾来折腾去,为的不就是绝尘公子的清高名声,若是凉州百姓也……” 陆子溶挑准时机打断,咳嗽两声,身体做出瑟缩的姿态。他本没有寒冷至此,但平时冷惯了,将表现夸张一下并不难。 罗大壮注意到了他的反应,“这牢里也不冷啊,你这么怕冷?唔,怕冷倒是好办……” 这地牢空间狭小,其中并无水牢,凉州城附近能作此功用的,只有城外与内海相通的咸水湖。 ——次日,「怕冷」的人便被绑去了湖里。 这次跟随的官兵众多,陆子溶不好妄动。于是趁着换绳子的间隙,他弯曲食指抵在唇边,发出一串几不可闻的哨声。 致尧堂养的鸟,自然能听懂主人在险境中发出的隐秘信号。 很快,陆子溶便被推入水中,那里支好了用作刑具的铁架,他未再做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缚在架子上。 水没到他胸前,通身冰凉。盐分钻进尚未愈合的伤口,催出阵阵疼痛。 罗大壮又一次站在他面前,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话音说:“陆子溶,我再问一次,你肯不肯交出致尧堂?” 陆子溶扫了他一眼,明明是浅淡的目光,明明水中人才是阶下囚,却把罗大壮看得浑身一哆嗦。 凉州城中的百姓似乎得到通知,密密麻麻在湖边围了一片,愣愣望着这边的情形。罗大壮大步走到众人面前,猛一跺脚,指着水中之人恨恨道:“你们可认得此人——” 当初陆子溶经手凉州事务,时常于市井中走访,所以不少百姓认得他。但此时没人敢吭声,只是埋头听罗大壮数落罪状。 什么身为齐人却为舜朝做事,纵容手下在凉州贪赃枉法,煽动矛盾造成动乱……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此人与民为害,罪大恶极,天理不容!本官将他绑来这里,你们可以尽情发泄——” 没人理他。 几个官兵抢了城门口卖菜的摊子,推着几车蔬菜来到众人面前。官兵从车里捡出个土豆,喊着「叛徒去死吧」朝水中之人砸去。 同时,其余几个人纷纷拔出了刀,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众百姓。 百姓们终于明白了罗知州的意思,不得已,只好在明晃晃的刀锋下慢吞吞地拿取蔬菜。 陆子溶看到各式各样的菜朝自己砸来,起初的确觉得有些屈辱。 ——直到他注意到,这些蔬菜有部分的确是冲他来的,更多的却好像故意歪了一点,只碰到他肩膀,或者力道稍稍不足,落在附近的水中。 他缓缓抬眼,望向岸上貌似卖力的人群,唇角微弯。 陆子溶忽然很感动。 这些年来,他不停地为他人奔波,可多年后回头看看,很多人已不记得他了。 他曾效力的济王不记得他,他曾带大的太子不记得他,他曾给足了恩惠的凉州州官不记得他。 只有眼前这些不知其名姓的人,他们甚至不懂他在做什么,不懂为何盐课赋税于凉州百姓如此要紧。 但他们知道绝尘公子是在为谁奔波——他们记得他。 湖水寒冷,伤口疼痛,陆子溶心头却生出一股温柔,将暖意送往四肢百骸。 耳边是罗大壮威胁的话语,他恍若未闻,眉梢仍结着终年不化的冰霜,眼波中却泛起水光。 在最后的年月里得见这一幕,受多少委屈也无关紧要了。 身体的痛楚抽走了力气,直到他在水中昏迷时,仍是笑着的。 …… 人群中,任驱原本只是带两个小侍卫来看看情况,他们只知道罗知州要发动百姓羞辱陆子溶,并不觉得能有什么危险。 所以看到陆子溶昏迷时,他们都惊讶极了。 罗大壮似乎不相信陆子溶当真昏过去了,还在煽动百姓动手。但以任驱对陆子溶的了解,不觉得他会在这种场合装晕。 保护对象昏迷,任驱就不得不出手了。那些官兵虽然人数不少,却没一个看着中用的,就算他要受点伤,将水中之人救下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救下之后怎么办? 任驱的脑子不太够用,一番纠结后,只得吩咐一个侍卫:“你用我的马,立刻回去幽州报信!” 说罢他就拔出佩刀,尚未动作,却先看见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名劲装之人,一到就开始攻击四周的官兵。 这些人用的兵器各不相同,为首那个很是厉害,此人力道不足,竟十分精准,一杆**并不穿人骨肉,而是专往脆弱处刺,再加上点穴截脉,制敌于无形。 放倒了几名官兵,她接着点了两个同伴:“用不着这么多人,你们先去看堂主!” 那二人便跳入水中,合力去解绑住陆子溶的绳子。 浑身湿透的人被放在岸上,面色白得可怕,救他的二人叫了几声「堂主」,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凑过来,试图用各种称呼唤醒他。 任驱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个护卫好像成了外人。 罗大壮见此情状,激动地喊道:“你们是致尧堂吧?方才陆子溶已经下令,以后你们归凉州官府管辖,须听我号令……” 为首之人似乎很烦,回身一枪戳在他眼珠上。罗大壮捂住鲜血横流的眼睛,瘫倒在地,咿咿呀呀地乱叫着。 那边众人忙活半晌,陆子溶仍睡得安静。义士们的表情愈发难看,最后一同抱起陆子溶,按照百姓的指引,朝城中医馆走去。 …… 幽州城里,傅陵已接连忙了几日,既要了解本地的政务军务、与凉州交涉的经历,还要询访各行市的情况和百姓生计。 他听老郑说陆子溶前往秦州办事,只当是从前齐务司遗留的事务,又有东宫的护卫跟着,便由着他去了。 这些天探子说有幽州人进入凉州,就再也没出来,他亦未上心。直到几日之后议定派人前往凉州交涉,他才得个休息的间隙。 夜里,他在空荡的双人床上滚来滚去,老郑进来收拾桌上的文书,他便颓然一瘫,咕哝道:“陆先生没说去秦州做什么?怎么几天都不回来……” 他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扭过身趴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明日早上没有安排,去秦州接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