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唯手中的判决书时,仍在等救援的信号。 他安静跪着,听狱官念了一遍自己为自己编造的罪名,以及绞刑的判决。他还愣了一下,为着大快人心而杀人,不判斩刑也是少见。 末了,周唯下来扶起他,“咱们这便走了。凉州那边等不得,陆公子明白的。” 陆子溶缓缓抬眸,问的却是:“这判决外头可知道?” 周唯压低话音道:“这次行刑要做给人看,两天前便放出消息,如今恐怕全城皆知了。” “好,”陆子溶微微颔首,“走吧。” 两天,足够了。傅陵知道这条消息之后,想出办法救他,要不了那么久。现在没有动静,兴许是因为想在去刑场的路上动手,或者如上次一般,在行刑前最后一刻…… 陆子溶仍在揣度着。 …… 又是一段前往刑场的路,与上次的阴雨不同,此番日光晴朗温和,铺在寒凉的肌肤上满是暖意。 陆子溶换了纯白色的衣裳,长发披散,垂肩及腰,虽刻意显得狼狈,却成了狼狈的风流。 囚车里,他四下望去,今日围观之人明显多过上次。上次到场的只有受他恩惠慕他名声的百姓,这一次还加上了关心边境局势之人。 他略略扬头,目光看似漠然,实则在人群中搜寻着异样,搜寻着那些表明傅陵会如何救他的线索。 越深入去想,他越发现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傅陵会来救他。可他不愿意去想别的可能。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并不怕死,但那是他带了十几年的孩子,是大舜未来的国君。他可以容忍他犯些小错,却不愿承认他彻底成为了不义之人。 所以只能不停告诉自己,他会来。 囚车停在刑场,有人将他扶下来绑上,推到台前跪着。暖暖的日光铺在他面上,金黄色,似乎消融了眉眼间终年的冰雪。 堂上,令官宣读了旨意,人群中有的欢呼,有的哭泣。 欢呼祸害边境的首恶终于伏法,哭泣才貌无双的绝尘公子就此永别。 陆子溶忽略种种喧嚣,眯起眼在众人中搜寻,试图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那个人手持刀剑,那匹马躁动不安,那群鸟在头上盘桓…… 到底哪个是他发出的信号? 犹疑之间,时辰已到。行刑的刽子手显然得了吩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一下就好了,不疼的」「公子一路走好」之类的话,仍然看不出任何救助的意思。 他们仍是把麻绳套上他的颈项。 陆子溶眼中再无上次那般从容赴死的坚定,只是不住地扫视台下。 ——他的阿陵,小时候那么黏他,一刻也离不得;如今他有性命之危,为何还不来找他? 一声「行刑」令下,脖颈上的绳子渐渐收紧。 ——那孩子长大后也很是霸道,自己稍露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他就会发作,如今他不该将自己抓回东宫,好好收拾一顿么…… 绳子几乎将脖子绞断了,窒息的痛楚攀上来,比「经年」发作之时还差一些,但也的确是疼的。 仅剩那点力气,目光仍在人群中游走…… ——将近一年时间,他把自己的清白献给了那孩子,毫无底线地服从他、讨好他,即便换来的只有屈辱,也始终默默忍受。 他知道傅陵并不感念,但总不至于连举手之劳都不愿回报吧? 陆子溶倔强地等着台下的变化,浑身力气慢慢被抽干了,眼前昏花一片。可他就是不肯合眼,他直到现在还相信,自己挖空心思为那个人献出一切,对方不会不来,只是迟了…… 那样好的孩子,怎么会变得忘恩负义呢? 怎么会对他,毫无感激、毫无留恋呢? 怎么狠得下心抛下他,彻底不管他的死活呢? 不会的,这不可能,他不信…… 直到眼前斑斓世界倏而褪去颜色,绷着的最后一口气松懈了,整个人全然跌入黑暗之中的那一刻,陆子溶终于明白过来—— 傅陵是不会来的。 他从来就不打算救他的恩师,不打算救他养在芭蕉小筑的那个玩具。 从陆子溶住进芭蕉小筑的第一天起,他们之间就没有第二种可能。 …… 陆子溶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刹那,有两根针从人群向他射来。 一根扎在他颈后的绳结上,将其上的力道扎松了些许,不至取人性命。 另一根扎进他后脑,点了他的穴,使他失去呼吸和脉搏,如同死透了一般。 像陆子溶这样的钦犯,没有家人,便由刑部派人处理后事。周唯早已打点过了,预备先将尸身送到郊外,在无人处备一副好的棺椁。至于最后葬在何处,肯定还是要问过太子殿下。 致尧堂打探过这些,便有了计划。其实劫走一个活人原本更容易,可堂主非要大家看着他死一次,这事就麻烦了很多。他们预备先跟去郊外,到时候将所有官兵打晕,然后带走「尸体」。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陆堂主受人景仰,竟有不少人一路送过来,边送边哭,迟迟不去,让他们无从下手。 这其中还有个奇怪的家伙,尸身都停在郊外了才匆匆赶来。此人身形高大,相貌出众,许是年轻气盛,一见到「尸体」就和疯了似的,把周围人都吓着了。 他闹了许久也不肯走,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顾三嫌他烦,索性不等了,带人冲过去想将他赶走。 不料此人有点能耐,自己能打也就算了,附近还藏着他带来的人手,看着像是个富家公子。双方纠缠许久,顾三余光看了看睡着的人,掐算着时间不多,便一剑插进对方的手臂里。 以此人的身手,顾三本不会如此轻松就能伤他。可他哭得太久力气耗尽,便十分脆弱了。 致尧堂将周围所有人都打晕,顾三匆忙去陆子溶身边,取下他脑后的针,又喂他吃了几颗药丸。 探得他脉象平稳,方将他抱起来,预备送到致尧堂在京城的据点去。 才走了两步,旁边那个手臂受伤的家伙竟仍不死心,挣扎着爬起来,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阻拦他。 顾三看他很不顺眼,将此人一脚踹进一旁的湖水里。 …… 十一月末,宁州郊外。 此处与舜朝隔了一江水,原先是难以渡过的天堑,然而致尧堂不少人水性好,游过江去便能潜伏在舜,故而最初将总堂据点建在这里,多年未改。 致尧堂如今已是一大片院子,为了掩藏,院里密密麻麻塞了不少树木。一到秋日,风扫下满树叶子,铺了一地橙黄,煞是好看。 西北角的屋子附近,叶子几乎落枯了,只剩临窗那棵,最高处的一片在风中摇摇欲坠。 窗里,陆子溶的视线落在那片树叶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