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晋江文学城首发
别来无恙。
这好似旧友重逢的问候,叫云绾眉心微蹙,气氛都变得微妙般。
“本宫在宫里,自是安然无恙。”她语气疏离而冷静,再看他眼尾那抹酒醉的红,抿唇道:“若是酒醉不适,就让人给你送碗醒酒汤。”
别大晚上跑出来,一声不吭站在外面装鬼吓人。
“倒也没醉得那般厉害。”
司马濯仍是倚着窗,淡淡扫过乳母怀中抱着的小公主,黑眸轻眯:“这就是我那新添的小妹妹吧。”
他吩咐乳母:“抱过来瞧瞧。”
听到这位气场冷厉的三殿下的吩咐,乳母脸色一白,没立刻走过去,而是下意识看向云绾。
云绾淡淡点了下头。
乳母这才战战兢兢抱着小公主走到窗边:“三殿下,这便是四公主。”
司马濯漫不经心看了眼:“果真玉雪可爱,可惜今日入宫匆忙,没来及给这小妹妹一份见面礼,下次补上罢。”
视线又转到云绾面上:“早听闻皇后很宠爱这位小妹妹,方才远远见你哄孩子的样子,当真是满眼慈母关爱,可惜了,父皇无法给你一个子嗣,圆你为人母的心愿。”
他这话直白戳中云绾心头症结,莫说云绾了,两侧宫人听到这话皆露出惶恐之色,纷纷垂头屏息。
搭在桌几一侧的手指缓缓捏紧,云绾板起脸,再对上司马濯那双毫不避讳的戏谑眼眸,只觉心底直发颤。
狂妄,太狂妄了!
她知道他对她并无几分敬意,也做好他此番回来会更加张狂的准备,只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还是被气得不轻。
她有没有子嗣,与他何干!
“三殿下,别忘了我是你嫡母。”云绾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色看他:“作为小辈,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有分寸,莫要失了规矩礼数。”
司马濯见她愤懑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唇角微掀:“皇后若是觉着儿臣礼数不周,不若尽一尽嫡母之责,亲自教导一番?”
云绾错愕看他。
司马濯道:“如今凯旋归朝,父皇让儿臣在府中修养一月,若娘娘愿意教导,儿臣明日便去凤仪宫受教。”
他说这话时,始终盯着她,凌厉视线如有实质般一寸寸划过她脸庞,叫云绾心头越是发慌。
他个成年皇子,要她这个比他年岁还小的继母教导?说的什么疯话。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道理,他难道不懂?
忽然间,一个可怕的猜想略过云绾的脑海――
他这般聪颖狡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或许他不是不懂,而是生出了旁的心思,才如此狂悖大胆?
云绾被这个悖乱的念头给吓住,但很快,又被理智给压住。
不,应该不会。
司马濯与云家旧怨深重,且他每次看她时的眼神,不是冷淡、轻蔑、戏谑,便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客气得很。
这样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精明男人,怎么会像二皇子那样荒唐,被女色所误,产生这种危险念头?
一定是自己想茬了。
见她惊弓之鸟般,小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司马濯眸色微暗:“皇后的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适?”
云绾紧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多谢三殿下关怀,我近日的确有些不大爽利,怕是无法教导你礼仪规矩,你若当真学,明日我从尚宫局拨两个礼官去你府上教导便是。”
稍顿,她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摆出严肃的态度:“你此次大胜归来,陛下很是欢喜,唯一遗憾的便是你的婚事。再过两月又是新年,你又长一岁,也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司马濯没说话,只继续看着她。
云绾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偏过脸,硬着头皮继续道:“现下回了长安,你无事也可多去各府赴宴游乐,若有看中的小娘子,大可与本宫说,本宫定会帮你促成好事。”
“呵,没想到皇后这般关心儿臣的婚事。”
他总算开了口,嗓音不疾不徐:“皇后放心,时机到了,儿臣自然会告诉你,只望皇后到时莫要推辞。”
最后一句,磁沉的嗓音裹挟着些许轻佻之意。
云绾纤浓长睫颤了两下,强烈的不安感席卷全身,叫她只想逃离:“出来也蛮久了,不好叫陛下牵挂,本宫带知夏先回宴上,你请自便。”
看着殿内那道急急离去的背影,司马濯舌尖抵了下后牙,黑眸深暗。
这就开始怕了?未免太早了点。
这一夜,云绾做了噩梦。
在梦里她坠入漆黑不见底的山洞,就在她慌张害怕时,黑暗里突然有了光,是幽幽的绿光。
还不等她惊喜,那两道绿光朝她靠近,她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光,分明是野狼的两只眼睛!
她尖叫着,那庞大的野狼却扑上来,炽热湿润的舌头舔舐她的脸颊,而后露出尖牙,狠狠咬住她的细嫩脖颈,鲜血从喉间迸出――
“救…救命!”
“娘娘,娘娘,您醒醒……”
云绾猛地睁开双眼,光洁的额头沁满冷汗,入目是桃夭色缠枝石榴纹床帷,此刻掀开一大半,外间明亮的光芒照进来,驱散几分梦境带来的阴暗恐惧。
玉簪在一旁担忧望着她:“娘娘,您是梦魇了?”
云绾撑着身子坐起,盯着外头的光芒半晌,两片失了血色的嘴唇翕动:“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娘娘别怕,现在醒过来了。”玉簪赶紧递上帕子给她擦汗,又奉上温热香茶:“您喝口水,缓一缓。”
云绾端过茶杯喝了两口,意识稍微清明,再看身侧空荡荡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簪道:“回娘娘,已是巳时,陛下卯时便回了紫宸宫。”
云绾轻轻嗯了声,将茶杯放回托盘:“伺候我梳妆吧。”
“是。”玉簪应下。
因着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云绾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尤其想起梦里的场景,更是心悸不已。
她隐约猜到,自己之所以会做这种梦,很大原因是昨夜被司马濯那些唐突的态度所吓到。
他就像梦里那匹狼,危险又残忍。
若她失了陛下的护佑,司马濯那种无情无义、枉顾规矩的人,想弄死她,如捏死蝼蚁般简单。
思及此处,云绾吩咐宫人:“你们去炖份补汤,晚些我给陛下送去。”
另又吩咐玉簪玉竹取来笔墨,她开始摘抄佛经,替晋宣帝祈福,祈愿他平安康健,福寿绵延。
长安城外大营内,司马濯奉圣上之命,犒赏三军。
“来来来,喝,今日不醉不归!”
“来,干杯!”
军营内烛火辉煌,司马濯端坐上首,其余武将分列两侧,烤肉和烈酒垒在桌前,堆成小山。
身段妖娆的舞姬随着热烈鼓点,摇摆着柳枝细腰,性感撩人,看得一群喝醉醺醺的粗野军汉都直了眼,淫.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蛮腰□□,恨不得将那薄薄轻纱扒个精光。
一曲舞罢,又一批新的舞姬入场,先前那批舞姬们里几个相貌出挑的,则被叫去添酒伺候。征战大半年,好不容易打了胜仗,留了性命回来,将领们自不会亏待自己,揽过身侧的温香软玉又亲又摸。
司马濯扫过下首那些香艳暧昧的场面,面无波澜地拿起酒壶,自斟自酌。
副将褚亮见他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赶紧推了个妩媚的舞姬:“没瞧见殿下身旁没人斟酒,还不赶紧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