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最怕它生病。 去年大队养了三只猪,愣是病死了一只,给畜生看病的兽医都没法子。 要是谁家的猪生了病,那家人就会拿出全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给他拌在猪食里。 有的甚至会把人吃的苞米面给它煮成糊糊。 村里的光棍老汉,春上他养的猪病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了,都急哭了,把家里过年才分的两瓢小米全掺鸡蛋煮了,喂给了它。 要是搁到旁人身上,恐怕早就去撵猪了,而白淑华却一点都不急,显得有些怪怪的。 知青出身的她,在村子里的小媳妇中很不合群,旁人总爱说东家道西家,她不爱说人是非。 并且还总是操着一口城里话。 她没有去撵猪,而是提着筐子回家了,耳边是不远处惨绝的猪叫声,叫的人耳朵都震的慌。 “娘,俺兄弟他又拉了,你快点去给他擦屁股。” 大闺女杨叶走了过来,指着院子里,正撅着屁股的兄弟杨旺。 还有一只大黄狗,正在吃他拉出来的粪便。 白淑华怕狗咬到儿子的屁股,连忙跑了过去,把公公养的黄狗给轰走了。 她一边帮儿子擦屁股,一边冲闺女说, “我不是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说话要说我,不能说俺。” “俺说俺咋了? 爹还有奶,还有爷……他们都说俺,俺爹说了,不让俺说我,他说俺是乡下人,就要说乡下话,不让俺听你的。” 杨叶已经会学话了,她也不明白她娘为啥让她说我,而她爹又要让她说俺。 村子里的人都说俺,就只有她娘说我,和知青处的知青一样,可她娘已经不是知青了。 “别听你爹的。” 白淑华有些生气,她一直教闺女儿子城里话,他却和她对着干。 “娘,俺想说俺,俺要是说我,旁人该笑话俺了。” 杨叶只想和村子里的人一样。 上次她在村里说俺,被她爹给骂了一顿,说她净出洋相,村子里的大娘婶子她们还都笑话她。 白淑华不吭声了,有些沉默,她一直不想让她生的闺女,儿子和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 在这个家,讲城里话,讲卫生,讲素质,虽然很格格不入,但这些是唯一能证明她和村子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不一样的地方。 “笑话啥? 你看知青处的人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吗,你忘记妈和你咋说的了吗? 不能叫我娘,要喊我妈。” 白淑华耐着性子,又教了闺女一遍。 杨叶嘟囔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杵在那干啥啊,真是没有眼色,还不赶快去开猪圈的门。” 杨水生和村子里的几个男人,拽着猪耳朵,把一头不愿意回来的大白猪,硬生生的拖进了家门。 猪叫声,越发的大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白淑华,白淑华脸色有些挂不住,还是去把猪圈给打开了。 就因为昨个她让他洗脚,他不仅一脚踢翻了洗脚盆,还和她生闷气。 从昨个到现在,说话冲的不行。 跟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看出这两口子是闹别扭了, “小叶娘,你甭和他一般见识,水生就是那个脾味,其实他可知道疼人了…… 前不久,知道你喜欢吃豆腐,拿着个碗去队里的老拐那给你买豆腐,咱村子里像他这样的,谁有他这么会疼媳妇啊。 俺家那口子,俺和他过了半辈子,他愣是一次豆腐都没有给俺买过。” 村子里的大娘婶子忍不住劝道,让白淑华和杨水生别计较。 “刘大娘,你们别说了,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白淑华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这日子过的啥样,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此时心里说不出来的苦涩,旁人都说他好。 他比着村子里的人,确实好点。 可也就好那么一点,大字不识一个,是个文盲,整天一不顺他的意,他的臭脾气就上来,像刚刚当着这些人让她没脸的事,他没少干。 白淑华够忍他的了,要不然俩人早就过不下去了。 他和她没有共同话题,她可以忍,他不讲卫生,不讲素质,粗俗野蛮,想法狭隘……这些,她都能忍。 可她不能忍受杨水生不尊重她。 这是两个人过日子最基本的东西。 当时白淑华头脑发热,非要为了支援农村做出贡献,见杨水生,这个人踏实,淳朴,厚道,这才决定嫁给他的。 俩人压根没有深入了解,就那样匆匆的领了证,在一块过日子后,才看出对方身上的那些毛病。 “水生啊,对小叶娘好点,人家可是城里的姑娘,还那么有文化,当年啥都没和你要的,就和你去领了证。 你可别犯浑啊,按理说,咱乡下的小子,是配不上她的,可人家不嫌弃咱,硬是要和咱过日子。 咱就对人家好点。” 刘大娘见白淑华脸色不对劲的回了屋,一看就是生气了,她语重心长的劝着杨水生。 当年白淑华嫁给杨水生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杨水生这小子走了大运道了,捡着大便宜了。 人家是城里来的,还上过学,见过世面,他杨水生就是一个乡下种地的,不识字。 她嫁给他,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第94章 杨水生这辈子最介意旁人说他配不上她。 当初是她要和他这个庄稼汉领证的,他没有逼她。 她是城里来的又咋样,身上一堆的坏毛病,连娃都给他生了俩了,还整天在家里端着城里人的臭架子。 成天搁在家里,嫌弃他这,嫌弃他那。 让他洗手,洗脚,还洗腚……哪家男的有洗这的,要是传出去,他在村子里咋还抬得起头。 还嫌弃他嘴里有味,非要让他刷牙。 他才不刷哪,村子里哪有刷牙的,还不够闹笑话的。 后面又教他认字,他是一个农民,一个庄稼汉,认那字有啥用。 再说了,他认字就忍不住打瞌睡,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田地里,用锄头给地翻翻土。 翻翻土至少还能挣几个工分,认那些没用的字,一个工分都挣不到。 既然这样嫌弃他,当初就别和他领证啊。 他看她是不想和他过了,有了外心了,还是当年他爹说得对,这城里的女人压根和乡下人就过不到一块去,迟早要散。 他沉着一张脸回了屋,见她正在扯炕上的床单准备去洗,他走上前,一把把床单从她手里抢了过来,然后摔在了炕上, “就这一个床单,你一个月里要洗两次,你咋就恁干净,俺看你不是干净,是嫌弃俺在这个床单上躺过。” “你天天不洗脚,我床单洗的勤点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