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臣踱步而来,看着楚溪客的背影感慨:“这个小崽崽,分明是怀抱利器而不自知。” 姜纾笑笑,唇角藏着骄傲。 严子君强行插到两人中间,清了清嗓子,说:“贺兰走之前对我威逼利诱,让我看着你们,不能让你们之间的距离小于三尺。” 姜纾微微一笑,语带调侃:“下次我会告诉他,不必对子君‘威逼利诱’,子君自会看着清臣兄,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三尺之内。” 严子君顿时结巴起来:“忘、忘书说什么呢,我、我只是被贺兰威胁而已,绝对没有私心。”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姜纾一笑,转而对季清臣道:“清臣兄明日要去梁尚书府上商议考场安排吧?听说梁小娘子今日去银楼买了三支珠钗……” 话没说完,季清臣就被炸毛的严子君拉走,立规矩去了。 姜纾含笑望向西北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说回楚溪客这边。 最初只是黄丁班的人找他,他尽可能地给出让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案,后来黄丙班的人也来找他了,之后是黄乙班、黄甲班,以至玄字班、地字班、天字班…… 到最后,甚至会有国子学那边的人过来和楚溪客商议。 起初是因为楚溪客和国子祭酒的关系,后来见识到楚溪客的办事能力后,这些世家子弟们便渐渐放下姿态,心甘情愿以他为首。 不知不觉中,楚溪客就成了太学志愿者团队的领袖。 楚溪客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这是一项权力,只是当成了义务。 所以,他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任何特权,反而事事冲在前面。 说起来,多亏了这一年的折腾,上到户部尚书,下到民间匠人,包括太学主管、国子监的两位司业,以及算学那边的领头人云竹,楚溪客都能搭上线,旁人不服都不行。 所谓“能者多劳”,连日来,楚溪客别说跟他家钟离公子卿卿我我了,忙到后来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累了就在宿舍打个盹儿,睡不了多久又会有人来找。 钟离东曦倒是每日都来,但并不会给他添乱,只是监督他吃好一日三餐,在他忙碌的时候便默默离开,完美地扮演者“贤内助”的角色。 同窗们都被钟离东曦的深情感动了。 甚至有人催促楚溪客:“我看不用半年了,不如科考结束,楚兄就找个时间洞房吧!”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笑声。 “半年后就洞房”这个典故八成要随着太学的校史一起传承下去了。 楚溪客的脸都丢光了! *** 终于,到了科考当日。 数百名志愿者齐聚在临时搭建的贡院门口,齐刷刷看着最前方的楚溪客。 楚溪客则巴巴地看着金吾卫队伍里的钟离东曦,一脸傻笑。 他家小钟离为什么会出现在金吾卫的队伍里呢?当然是想陪他一起做志愿者啦! 这段感情中,楚溪客就是有自信的底气,因为钟离东曦给他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钟离东曦一身戎装的模样,明明和平时完全不同,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金吾卫的选拔标准非常严格,身高不能低于八尺三寸,腿长不能短于三尺两寸,五官还要俊美,眉毛有断口啊,脸上有胎记啊,都不行。 可以想象,齐刷刷一群八尺高的帅小伙站成一排会是怎样的效果。 但是!他家小钟离依旧是最高、最帅的那一个! 楚溪客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林淼杵了杵他。 楚溪客转过头,依旧维持着傻笑的模样。 林淼好笑地说:“志愿者们都看着你呢,好歹收敛些。” 楚溪客一回身,对上道道含笑的视线,这才稍稍把上扬的嘴角往回收了收。 有人起哄:“楚兄,给咱们讲两句吧!” 楚溪客连忙摆摆手:“注意事项诸位都知道了,也提前演练过,不用再说。” “不是注意事项,就想听你给咱们鼓鼓劲儿。” “是啊,楚兄来两句吧!” “来两句吧!” 学子们一边起哄一边把楚溪客推到了大石墩上。 这下,不光太学来的志愿者,就连金吾卫那边的长腿美男们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溪客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金吾卫那边响起一声轻咳。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楚溪客却注意到了。 是钟离东曦。 他下意识一扭头,就对上了钟离东曦鼓励的目光。楚溪客顿时想到要说什么了。 昨天夜里,钟离东曦和他深谈过一次。 就在所有人都捧着他,把他当成志愿者计划的发起人,夸赞他的巧思时,只有钟离东曦清醒地提醒他,光环背后有阴影。 此刻,楚溪客想把钟离东曦对他说的话转述给这些满怀期待的学子们。 “诸位可知,今日我等为何站在这里?” “为了做志愿者!”黄瑜带头喊道。 “那么,做志愿者又是为了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把学子们问住了。 有人懵懂—— 因为直讲让他们报名。 因为同窗都报了。 有人功利—— 因为父兄说,这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 也有师长说,提前感受一下考场的环境,有利于来年自己下场。 可是,他们都没想过,这件事本身意味着什么。 “为了奉献。”楚溪客说。 “志愿者服务不是用来交换利益的,相反,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果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利用这些时间和精力去做点别的,一定收益更多。” 这就是那日钟离东曦对他说的话。 当学子们的热情褪去,清醒地看到这件事不仅得不到实质的好处,可能还会遭受无端的指责和误会,会不会怪到他这个发起人头上? “现在,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才不至于等真正忙碌起来,热情被疲惫取代,继而生出后悔与怨怼之心。” 楚溪客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缓缓说道:“若有人想要退出,现在就可以说了。” 学子们反应不一,有的略显迷茫,也有的更为坚定。但没有人站出来说要退出。 楚溪客话音一转:“除了奉献,还有传承。” “今日,我们为学长们服务,来日,当我们进入考场时也会有更多后辈继任志愿者,这样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不计得失,传承的便是国朝学子的风骨、气度与悲悯之心。” 学子们的目光从迷茫渐渐转为坚毅。 楚溪客扬声问:“诸位,有想要退出的吗?” “没有。” 底下陆续响起学子们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