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世,无非七情六欲,吃喝睡觉,无非是吃什么,喝什么,睡什么。人难自知,不过是见得多了,对自己所想,也就更懂了几分。 而今萧承璟比谁都清楚,怀里这个,就是他此生再不想放手的。至于这再有什么变化,大了小了,轻了重了,只要她是她,他就可以全不在意。 但夏泱泱一说,他一端详,也难不察觉,她确实有了一些变化,人清减了不少,脸又小了一圈儿,只是有些地方掉的肉,补贴到了身子的其他地方。那些生涩只留下浅浅一丝,余下的却仿佛熟透了,要从这温香软玉的身子里溢出来。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声说:“我在京城郊外有个园子,园子里有一亩湖,两亩花田,三亩桃园,四亩葡萄。春日的时候,桃花灿烂;夏日的时候,藤下乘凉;秋日果实成熟,垂钓湖畔;到了冬天,你我便猫在一处,打几只野味儿,烤着火吃……” 夏泱泱眨着眼睛盯着他,瞳子里水汪汪,但是眼睑下带着浅浅的乌青——她是真的疲倦了。 萧承璟吸了口气,盯着夏泱泱的眼睛,缓缓说:“这园子我母亲也不知道……” 夏泱泱心中鄙夷,眼眶里又凝出水光来,用手指放在他唇上:“泱泱受老将军垂怜,路上收容,给泱泱安身立命之所。泱泱实属无奈,但若是再有一次机会,泱泱必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我不要承璟记起泱泱,只是一个外室……”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是痴人说梦罢了……” 萧承璟的手臂紧了紧,只是她在他心里,怎会只是一个外室? 淡蓝色的天光从柴门的缝隙中照了进来,远处隐隐传来家仆早起忙碌的声音,夏泱泱将萧承璟的发丝从自己肩头拨开:“承璟,你也该走了。” 萧承璟走了没有多久,给夏泱泱送饭的婆子推开了柴房的门。 她把食盒放在柴房的地上:“夫人,吃饭吧。” 夏泱泱正靠着墙,偏着头梳她的头发。之前倒是酣畅淋漓,只是苦了她那一席棉被,被汗水洇得湿答答,潮呼呼,也不知道这一天里能不能晾干。 虽是萧承璟一来,就已经醒了,但是之前人本就睡得晕晕沉沉,又加上心里馋人家身子,全然没去想这晚上再怎么睡。但其实,这也还不如说,夏泱泱是压根儿就没认清,她跟萧承璟这两个人能把那续了满满登登一锦被的新棉,给糟蹋成什么样子。 也莫说那被子里的棉花,就是这被套也勾了丝,扯破了些地方,上边儿绣着的凤穿牡丹,牡丹花瓣儿也残了,花蕊也散了,只有那凤,却还在被子上神采奕奕,像是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夏泱泱倒是还不想吃东西,就跟那婆子说:“知道了。”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婆子走,用眼神儿暗示了一下。那婆子就说:“夫人,国公夫人有命,叫我盯着夫人吃下去呢。” 一边儿说着,她就把那食盒儿打开了。 里边儿是包子,还有一碗加了补药的排骨汤。 那汤味还不腥,可菜包子的味儿一开食盒,就窜的满柴房都是。夏泱泱胸口发闷,胃液不住往上顶,她强行抿着嘴,不去闻那味儿,可是还是抵不住胃里的酸水翻涌。 那婆子眼尖,在旁边儿拿了个盆儿,放到夏泱泱面前。她似乎也不知这府里的事儿,拍着夏泱泱的后背说:“夫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吃不下也得吃点儿。女人害喜就是这样的。” 夏泱泱闻言心头一动,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手掌下,竟然好似真的有了些微的起伏。她脸上飞起云霞,想起身上的种种行迹,便觉得自己着实糊涂。她倒也不是没有些许猜疑,可这猜疑,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想——她真的有孕了?她跟萧承璟有了孩子? 她也来不及再去细想,那婆子把汤端到她面前,将勺子放到她嘴边:“夫人,来,勉强喝点儿。孩子才会好啊。” 夏泱泱点点头,顺从喝下一勺。可是汤汁才滑过喉咙,她又“哇”得一声,抱着盆儿吐了个干净。 那婆子还要再劝她喝,柴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外边的晨光从柴门口照了进来,连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看得清。萧承璟站在门口,面色如霜:“你那汤里加了什么?” 那婆子吓得身子一抖,手里的汤泼了一地。 “世子你说什么,老奴不知……” 萧承璟走到她面前,眸光凛凛:“我问你这汤里有什么不该有的!” 那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世子,你可吓坏老奴了。这汤里能有些什么,左不过是些滋补的药材。要说是什么,我却也不知道,郎中开的方子,厨房里的人炖的,老奴只管拿到这柴房里来罢了。” 萧承璟冷笑:“你说得倒也不错,你倒是只管端来,可是你端汤的地方,不是府里的厨房,而是哪个院儿里的小厨吧?!” 夏泱泱听得身上出了冷汗,难道这些天,她的饮食都是来路不明?! 她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指着那婆子:“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些什么……” 萧承璟走到她跟前,将她扶住:“泱泱别怕,她们偷放的药材都是些寒凉的东西,长期使用怕是于女子身体有损,你不过吃了几日,不至于有事。” 第20章 夏泱泱后退一步,抓紧牢萧承璟的袖子:“承璟,可是……我……有孕了。” 萧承璟微微一怔,手轻轻回握了夏泱泱的手。然后抿起薄唇,冷冷地瞥了那婆子一眼。眸光狠戾,那婆子觉得似有冰锋划过皮肉,瞬间后背汗如雨下。 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张了张嘴:“……世子,我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承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本不想脏自己的手,可惜……。” 他说罢,走上前去,用两只手指卡着那婆子的喉咙,竟然将她抵着墙举了起来。那婆子片刻就翻起白眼,身下“哗啦啦”一阵水声,竟是失禁了。 萧承璟并无嗅觉,可夏泱泱不仅闻得到,而且现下格外敏感。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捂着嘴冲出柴房,靠着院子里的枣树大呕特呕。她又不曾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只是清水。 萧承璟听见院子里动静儿,也顾不得那婆子,手一松,也懒得去看那婆子死活,就冲到院子里去。正看见那娇娇柔柔的小人儿靠着树干,背对着他,肩膀不住得起伏。 萧承璟心尖儿一颤,这女子怀身竟然是如此辛苦。他走过去,手掌轻柔地摩挲她的脊背:“你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叫郎中?” 夏泱泱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儿,娇嗔道:“你却还问……哪里还要看什么郎中……”——她可在不想见什么郎中了。她这会儿什么胃汁胆汁都呕尽了,灼得嗓子火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