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慈悲心,他也只好静静地看她哭。 “人间八苦,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悔,求不得,放不下。”【1】——宗景看夏泱泱哭,便觉得在看人间一出戏罢了。 不过宗景不知道,这演戏的,却还贪心,心心念念算计着,把他拉到戏中来。 等她哭够,宗景站起身来,静静地回去取米。那米袋又破了一个口子,跟先前那个,正好是一上一下,宗景就只好用手堵着一个窟窿,用另外一个窟窿朝上抱着。 宗景又去找那鞋子,那鞋子却不在原来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给风吹的,居然掉在了下边一级的台阶上。他伸手拾起,这女子的鞋子果真是轻巧,又觉得小小一只,就只有他手掌那么大。他可没见过这么小,这么轻的鞋子,又想到这鞋子里装着的脚,也是小小的,可竟然还跑得那样快。 宗景拾起鞋子,放到米袋上,去寻夏泱泱,她却还坐在原处。小小一只在通往山下的石阶上,她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得飘到小小的唇上,淡如远山的眉毛轻轻地蹙着,脸颊上挂了一颗大大的泪珠,给夕阳晃得晶莹剔透,看起来像是等着被人捡回家的小猫。 这事儿对宗景来说,本就是一桩麻烦。除了寺里的俗家弟子,只有他还未剃度。对着女色,就更该敬而远之,护夏泱泱回家,已经是给了宗明情面。他本该生气,可是心中却并无火气。 宗景思忖,大概是他习佛有成,大彻大悟了。 夏泱泱这次,还是真的把脚给扭了。 她早知身后那人是宗景。后来拽着他滚落山路上,更是有意为之。 夏泱泱坐在石阶上,脚踝隐隐作痛,可她觉得总不算吃亏。 滚落的时候,宗景或许记不清,可她却历历在目。筋肉的触感,好像还在她手心跳跃;藏在僧袍下笔直的长腿,也是劲道有力。可惜,从前都没有用到好处上。宗景的皮肉筋骨,都很香…… 夏泱泱摸了摸唇上的破损,那小家伙怕是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下一次,可要给他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 等宗景走近了,她便开口说:“小师父,我站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夏泱泱扭了脚, 宗景也只能把米袋放到一旁,背她回去。只待回来再把米袋捡回去。 被男人背这件事儿,与淑女闺秀大相径庭。想那深宅大院, 重楼之后, 关在闺阁之中的女子, 骑马尚要并拢双腿,侧身坐下,以示矜持。 而被男子背着,却要前胸贴着人家后背。扳起手指头数一数, 胸背之间也就隔着两三片布罢了。这男子手掌若是松了,托着的就是两股, 若是紧些近些,那便是不可言说的两瓣儿柔软了。 大概这事儿的旖1旎之处,也就在这与闺阁女子的不同。明目张胆地摆出这般不合规矩的姿态, 却有理有据。 只是宗景清风明月, 双手成拳, 手上缠了佛珠, 又隔着袖子。这样托着夏泱泱,她竟然察觉不到他手掌的痕迹。 夏泱泱心中叫苦, 这小和尚可真个儿是严防死守。 但得了这亲近的机会,她却哪里会老老实实,身子像妖娆的藤蔓, 在宗景身上蔓延。柔软的地方蹭着他的后背,如兰的呵气儿也悄摸摸地往他耳边招呼。 宗景失聪丧语,可这就是这样, 其他的感觉却超于常人。她蹭着他的背, 一分一毫他都清清楚楚。她唇畔的温热气息在他耳后, 仿佛春天刚发的草芽,软软地刮蹭,揉1捏。 他心中是玉洁松贞,可身体发肤,天然所赐,加之他比常人灵敏,耳垂儿俨然染出桃花绽放。血液冲至那处,红得好似美人用了口脂,于其上含过一般。 夏泱泱腰肢柔软,随着宗景的步子摇曳。若他有口能言,或许要说一声,“老实些”,抑或是,“攀得牢些”。可宗景只能停顿一下,手掌微微颠了颠。 夏泱泱见他喘1息比刚从粗1重了些许,倒也怜香惜玉,便不乱动。她便把头轻轻地搁在宗景肩头,双手在他脖颈儿前环着。一头蓬松的软发,随着他步子的韵律,蹭着他的脖子。但两膝之间,把宗景腰身攀得更牢,心中暗暗估摸,这样的腰身,到底是怎么个用法儿才妙。 宗景哪里知道她这些小心思,不多时就到了山腰小屋。 这小屋最早的时候,也有个院墙。但是现在也就只有石块儿和竹篱笆混杂的一圈儿,不过多少也能看出些许痕迹。 才到这院子的入口,竟然有个妇人从斜里蹿出来,哭哭啼啼,铺天盖地得朝着宗景和夏泱泱一阵子拍打撕扯。 她嘴里不干不净,说的净是些不堪入耳的话,什么“浸猪笼”,什么“丢人显眼”,什么“不守妇道”,甚至还有些闻所未闻,不解其意的话,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意思。 这些话,就像一盆污水泼来,简直脏污了人的衣衫耳朵。夏泱泱恨不得用手堵了宗景的耳朵,忽而想起他耳不能闻,居然有几分庆幸。 可这人架势虽大,可是过了片刻,夏泱泱方发觉,这妇人竟然未能沾到她身上一分一毫。她禁不住细细观察宗景,他左闪右躲,看似毫无章法,但十分轻松便躲过了那妇人。 跟人撕扯不成,这妇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宗景将夏泱泱放到地上,她细看一眼,禁不住喊出声来:“婆婆,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妇人是夏泱泱的挂名婆婆,也就是宗明的亲娘。此人刚过不惑之年,本应是风韵极盛的年华,但头发花白,脸上已经显出灰白之气。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似夏泱泱身上要打补丁,但衣料也不是城中铺子的高级货色。 她哭嚎戛然而止,瞥了一眼夏泱泱,却突然朝着她扑来过来:“让我打死你这个白眼狼!难怪我儿要出家,你竟然在这里养野汉子!是想让我老张家绝后啊!我不活啦,我跟你这小浪蹄子拼啦!” 宗景伸出手臂,隔开那妇人,佛珠不知何时已经缠到了他的手上,好让他不碰触那妇人的身。 可宗明那娘却浑然不觉,还在张牙舞爪,挥动手臂,做些无用功。 夏泱泱一瘸一拐走到她旁边:“婆婆,这是宗明的师弟。” “宗明又是哪个?!” 那妇人停了手,一脸怒气,“我是来找我儿,那是你的郎君,叫刘陶!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宗明,宗暗。” 她现在站着说话,宗景便能读出她的唇语。只是她说话时口沫横飞,且对寺里法号不敬,宗景绷着一张脸,不禁频频皱眉。 这妇人却打量起宗景来,对夏泱泱喝道:“你这小浪蹄子也莫骗我,瞧瞧这满头的头发,又怎么会是和尚?这又是哪门子师弟?!什么师弟不师弟,明明是你的女并头!” 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