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百姓,更比不得沈七金贵。 “这些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谁家也不缺吃少穿,谁家也舍不得送孩子来当道士。” 这天暖和,沈七的师父接了下山祈福的活,下山的路上,他就跟沈七唠起来了,“不过听说女道士倒是渐多。” 沈七点头:“啊?” 那老道看着沈七,知道他心不在焉,心里也有些感叹。他第一次见沈七,就觉得他有道缘。当时沈七目不能视物,耳不闻声音,甚至连话也说不出。 但是他身着便衣,临湖坐着,看上去恍如神仙降世一般。 那老道觉得,这就是天生的缘份,躲也躲不到。他喜欢清净,在此间隐居,若非觉得有缘,也不愿收着徒弟,管这闲事。 后来那千年寒冰现世,老道就更笃定,这是上苍注定了。 谁知道给这孩子病治了,能看能说能听,跟常人别无二致。这老道才发现,沈七不说话则已,说起话,做起事,比寻常少年郎还要呆上几分。不过好在他生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带出去做法事,都不用笑,随便看那主人家一眼,人家便觉得这道观果然了不得,竟然有如此仙童一般的修行人。 他虽然发呆,可是老道该说的话,也还是得说完:“不过,别的道观人多了,咱们不可心生妒忌,个人修行在个人的……别的心思花得多了,花在修行上的就少了。” 老道拍了拍沈七的肩头:“想得多了,就容易伤身。” 沈七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望着群山之间。初冬时节,山谷中萧杀凄清,他们走得这条山路盘旋崎岖,可是偏偏中段突出一块大石,大石上修有一个亭子。平时道观中香火稀疏,也没有几个香客来,完全撑不起在这地方弄个歇息之处。 沈七问:“师父,这亭子是什么人修的?为什么在这里?” “这为师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大约这道观古时也曾有过鼎盛的时光吧。”老道借机说,“徒儿,看这人世间白云苍狗,变幻无穷,最后都不过一个土坯。荣华富贵,都不如潜心修行……” 沈七之前就从这里走过,也不曾问,显然心里想别的事情。 果然他东拉西扯了一阵,问:“师父,徒儿觉得那冰魄跟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她真的不是人吗?” 那老道摸了摸胡子:“什么是人,什么又不是?你我又是不是人?当下你我□□凡胎是真,可是他日若飞升,那如今又算什么。你又岂止,自己不是天上星宿下来历劫的?” 这老道说着说着,就开始哈哈大笑。 沈七却皱起眉头,抿着那生得颇为精致的嘴唇,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 到了山门,他给他师父把竹笈在背上绑好,就一个人往山上走。道观里总要留个人,这法事他师父一个人也应付得来。何况,也不能留夏泱泱一个人在山上。她可是饿不得,没人给她做饭就要哭哭闹闹,怏怏不乐。 若是让她自己做饭,沈七又放心不下。 想到这茬,他脑子里就浮现出夏泱泱冰雕一样的手臂来,那东西离锅台近了,沈七都觉得会被烫了,烧了,被灶灰污了,然后化成一汪水。 沈七想着想着,不过离了夏泱泱一个时辰,心里头就慌。这份慌张,他自己是看不见,也不会承认的。 可是下山送师父花了一个时辰,再上山,沈七半个时辰就回到了观中。 他先是跑去灶房看,灶房里冷冷清清,连些烟火味儿都没有。 沈七心里一松,刚要回卧房寻夏泱泱,目光却落在灶台旁边儿的一捆绳子上。 这绳子发白,沈七握在手里,觉得又软又滑,应该是用灰水泡过。 …… 沈七本以为夏泱泱还在卧房酣睡,回去一看,卧房里也没人。 夏泱泱这时候已经起来了。她先去了趟灶房,可是锅里只有些冷粥。她知道沈七还会回来,就先喝了点水,等着他回来给自己做点热菜。人却提了桶水,去了她侍弄花草的那间房。 其实做饭生活养鸡喂鸭,甚至提桶干活,夏泱泱哪样做不来?不过一是她如今身子确实还有些柔弱,毕竟是一动不动,躺了那么久,腿脚四肢,动不动就酸软无力,这也是人之常情;二是她知道沈七心中有愧,心安理得指挥他做事,免得他一点事情都不能帮她做,那岂不是更叫沈七难过? 沈七找到她时,夏泱泱正举着木瓢,往种着作物的木槽里浇水。 这时候正是上午最好的时光,过了清晨,尚未及正午,阳光明媚,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 夏泱泱正对着窗户站着,她头发没梳,有些蓬乱,松散慵懒地盘了个发髻,歪歪地垂在肩头。额前的头发被阳光晃得毛茸茸的,栗色里透着一抹橘红。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眼睛却给日光晃得眯得弯弯一条缝,看起来像是在笑一般。 “你回来啦!” 夏泱泱娇声娇气地说,说罢,也不等沈七回应,就转过头去,继续浇她的作物。 沈七摸了摸袖子里的软绳,走到夏泱泱面前,低声道:“我要试一件事。” 他的声音发颤,呼吸不稳,夏泱泱甚至能听见他喉咙里浅浅的水声。 “什么事?” 她转过头,看见沈七的眸子一片水润,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沈七掏出泛白的软绳,把夏泱泱的手放到上边:“这桩事,我一定要确定……” 第152章 沈七道:“我不会害你的, 你只管依着我。” 软绳儿往夏泱泱身上一搭,她还能不知道沈七要干什么? 这心里头沉沉浮浮,暗地里也要嗔一声:怎么生得干干净净, 心思却这样污污淖淖。那老道士刚一走, 这人就钻营起这不正经的事情来了, 还说什么“不会害”,“只管依”…… 虽说这样,夏泱泱难免媚眼如丝地打量他一眼,又觉得总算是开了窍吧。 她心如明镜, 却依然扮作懵懂。瞳子就要睁得大,手就要绞在一起, 莲步要往后移,羞怯中生出独一份儿柔情绰态。 这屋子里头满是泥土气息,草腥从黑色土壤中萌发出来, 还有些墙壁里的潮气。 醒来以后, 或者说, 知道那两个道士的计划之后, 夏泱泱就没打算在这里久居。可是她一个弱质女子,在这世上要怎么活? 从前那些世上的经验, 到底抵用不抵用,她心里头也没个底。 这几天试下来,她种地的技艺也没荒废。实在不行, 逃出去,种地也可以过活。 不过还余两个月,况且她身体也还未复原, 若是急于离开, 怕是刚出狼窝, 又入虎口。 谁知道,这小道士还真是只道貌岸然的狼崽子。 他问人家的时候,是面红耳赤,可是把绳子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