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还有?了二十两银子。是何等的幸运。 严芙蓉想:呵,二十两银子?那不过是她过去一个月的零花钱罢了。 思虑至此,险些垂泪,取出自?己的笔墨纸砚——短发贼假惺惺地,没有?动她的这些私人物品。 点起昏暗的一豆油灯,这位过去的大家小?姐在札记上写道: “没有?画着蟾宫的屏风了。也?没有?诗情画意的词书了。没有?母亲的慈爱了,没有?丫鬟们的香风鬓影了。这里只有?——”她回头打量了一下那凄凉的土屋,不禁垂泪写道:“只有?那黑洞洞的土屋,凄凉的月光,从萧疏的柳条构成的墙里,照着我那缺了一脚的桌子。只有?粗鲁的呼喝代替了词人们在历史长河中的挥毫洒墨。” “啊,从富足到落败,倘若百年之后,我也?和那些曾睡过马棚,只知道欢呼暴行的人一样,在这样的土屋里渡过了一生的春秋,言谈举止,只有?田地里的汗水,那么,那美丽的秋月,红烛下的宫灯,又有?谁去祭奠,去歌唱呢?” 写到这里,严芙蓉俯首痛哭。好不容易,消尽眼泪,才继续往下愤愤而写: “他们对我如此地不公?。是,我的父亲、叔父,过去或许曾经?收过他们几斗租子罢。或许,因他们交不出租子,也?略微严厉地问?了几回罢。可是,我的父亲、叔父,曾经?为严家,供出过多少位的读书人呵!我的父亲,甚至为严家这片山水,写过一篇优美的游记,叫这里得以在青史上留下痕迹。 我,我是一个最没有?用的人,却也?曾经?帮助几个被家里卖进我家的丫鬟,免遭我兄弟的欺侮。可是,那个丫鬟,今天看见了我,她那饱含恶意的笑容,她那颐指气使的声气,全然忘却昔年我救助她时为她而掉的眼泪。 她的父亲在灾年饿死了,她却在我家活了下来。为什么人能够这样忘恩负义?大抵,这是因为没有?经?过诗书熏化之人,的本性?罢。” 写到这里,严芙蓉终于住了笔,落款:芙蓉妃子。 她吹干了墨迹,细细修改文稿。这才含泪睡下了。 第78章 玉楼春(一) 街上的横流的污水, 满地的垃圾,街角的粪便,都一一消失了。 “短发”和“蓝绸子”们, 带着民兵把原来肮脏不堪的城市清理?一新。 秦达秋自从来到云南之后,从?没?有这样?舒心过。 但是环境上的舒心, 并不足以改变他此时的恶劣心情。 短发正沿街“讲道理?”, 贴告示, 大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大嗓门: “天下?农民米谷, 商贾资本, 皆归天下?人所共有。全应解归元库。” 路边的店铺一间接一间的都关着门。 只有丁家等少数几家还开着, 但是也门庭冷落。 秦达秋又见前面?原来的府城衙门,变成了“百工衙”。进进出出的, 都是百工之人, 三教九流。 光是据秦达这段时间所知道的, 军务类的,有典炮衙、制铜衙、铅码衙、弓箭衙、典硝衙等等, 粮食类的,有舂碾粮食的舂人衙、有宰割畜生的宰夫衙、制豆腐的豆腐衙等等。 服用类的, 有典织衙、缝衣衙、国帽衙、金靴衙、典妆衙,还有建造房屋的典木衙等。 交通类的, 有制造船只的金龙船衙等。 铸造货币的, 典金衙等, 雕刻书籍的镌刻衙等。 总之,秦达秋认为, 这寿玉楼,恨不能把每行每业都分出个主管衙门来呢! 又走了一段路, 前面?的义军的临时处理?公务的衙门,正挤满了一堆短发、还有男男女女,正在领米粮、蔬菜、肉、油盐、服饰。 这也是寿玉楼整出来的,据说?是义军中长期搞的什么“元库”。 大凡参加义军的人,衣食全由元库供应。 秦达秋曾经出于某种?心思,套过一个义军小鬼头的话,从?他那?得知,这供应,主食米粮以足食为原则,定量根据劳动?轻重而有差别,像这小鬼头身为男子,又干重活,就每天能领一斤半。干轻活的,就领一斤。通常女子也是领一斤。 副食则有肉类、蔬菜、油盐。除此外还有贴补买菜钱。 服装也由元库统一发给。 秦达秋对此有点羡慕,但也有点不屑一顾。他曾和自己的一位朋友这样?说?过:“呵,义军这是把这些成人当小孩子啊?什么都要管。哪里还有自由呢?” 何况现?在城镇中的贫民大都极羡慕义军中人享有的这套“元库”制度,认为从?此之后衣食无忧了,都纷纷想?挤破脑袋到义军里去当个大头兵。 于是寿玉楼一到云南主管,收拾尽了士绅们,等控制了云南的大部分田地之后,城镇之后,就磨刀霍霍地准备废除商贾资本,借这些无知群氓的向往,迫不及待地开始把义军中实行的这一套,也推广在整个云南了。 真是愚昧。他摇摇头,心内想?:你们都去义军那?吃喝了,不去店铺里买东西,这商行不能运转,云南会崩溃的。 会崩溃的。他想?。一定会。 虽然这一个月来,几乎所有大理?城镇的人都被组织起?来参与生产,这一个月没?有买卖活动?,人们无分富贵贫贱、父子兄弟各有差事、量才夺用,并不勉强,有工则赏,有罪则罚。 但是一定会崩溃的。他想?。 虽然这一个月来,他走街串巷,看义军张贴招贤榜,说?:“民间英雄最多,人才不少,或木匠、或瓦匠、或铜铁匠。或吹鼓手,你有那?长,我便用你那?长;你若无长,只可出出力的了。” 所以人人有活做,家家门户洞开,士庶衣冠整洁,大部分人都吃的好,穿的好,红润白胖了不少,仅仅有条,连乞丐都不见一个了。 但是,终究会崩溃的。他想?。 义军甚至还砸了庙宇里的偶像!他们一把火烧了祠堂里的偶像,砸了各地淫祀,推倒了孔庙。这样?的暴行,难道不是会遭到报应的吗?虽然,这些愚昧的农民、贫民,开始诚惶诚恐,生怕遭灾,但见神像被烧后,宗庙被毁后,什么祸事都没?有,没?了借口鬼神来要钱的那?些神婆神汉宗子宗相后,日子反而好过了,他们竟然便也把寺庙宗祠的牌匾捡回去当柴烧了。 但是,必然会崩溃的!他想?。 等秦达这样?愤愤不平地想?着,走到商会的大门口,就见商会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守门的手臂上绑蓝绸子的年轻人问他:“你是个生面?孔,有什么事吗?” “这位军爷,我是商会里秦达春的族弟,也是个做棉花生意的商人。是千里迢迢来投亲的。” “哦,姓秦的,也是做棉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