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元骥,你对路线尚有疑虑么?” “郎君,我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是愧对你和大将军,可不说,元骥此后日夜难安。” 赵执看着他:“你说。” “郎君,明日既定了太子监斩,一路上禁卫官兵不知有多少,元骥绝不贪生怕死,但郎君你……明日生死未卜,你是赵家唯一的血脉,大将军本让我务必护你从此远走,明日却只能看着你去冒险……” 元骥突然抱拳跪在赵执面前,“郎君,你今夜就离开建康吧!明日由我带他们去行事,这些好汉个个身怀绝技,元骥一定拼死,博得将军和夫人一线生机!” 油灯之下,赵执浅浅地浮起一个笑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即将无辜遭刑,我怎么可能在今日远走。元骥,我既已决定行事,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知道你痛惜我的性命,但父亲和叔父都为大晛而死,假若我明日血溅街口,也算是全了赵家的传统。” “元骥,明日不能成功,大不了身死刑场。总之我绝不束手,将命运交之于他人摆布。” 元骥跪在地上,看着跳动的灯火下赵执的脸,那面孔一半向灯,一半覆在阴影里,显得年轻而写满固执。 “元骥,你的苦心我明白,但你不必再劝我。也无须再有疑虑,明日背水一战,我与你,与大家同生共死,这是我的荣幸。” 元骥终于再也说不出话,哄着眼眶将视线移向了夜色沉沉的窗外。 赵府书房的窗外,谢赓从寒夜的巡防营匆匆赶来。谢府下人已经被遣走大半,府里黑沉沉的,只有书房处亮着灯火。 “李秾,你现在去收拾行李!我给你准备一些资费,明早天晓,你即刻离开建康,回你的家乡梁州去吧!” 李秾慌乱地站起来:“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明日城中,恐有大事发生,我……府中可能也会受到波及,府中下人大半已经离开,为周全计,你也趁天明离开京城吧。”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李秾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接受。要她就此离开京城,回到梁州去吗?可是,她想起梁州心里却一片茫然。 “将军,李秾想恳求你,让我留下。” 谢赓看李秾依然裹得厚厚的像个棉墩子,眼眶里泛着泪花,满脸惶恐,一瞬间有些心软。 “李秾,谢府明日恐要卷入城中风波,此时已不适合留人了,你还是走吧。” 李秾想起那些哀鸿遍野的画面和逝去的父母,一时呆在原地流下泪来。 “我给你资费,你明日出发,走官道,如果不愿回野川镇,在梁州城中也可谋生。” 更多的话,谢赓不能跟李秾说。眼前这个少年自入府以来,让他心里颇有好感,因此为了他的安全,他特意来叮嘱他明日离开。 “将军,谢府一定会受到城中波及吗?” “嗯。” 谢赓只答了一个肯定的鼻音,他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他更加不确定明天自己会作何决定。 “你必须离开。留在府中,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李秾心里猛地一惊,她从谢赓沉重的眼神中察觉到,明日的风波非同寻常,谢赓可能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此时留在府中只能是他的累赘。 想到此,李秾默默将案上那卷还没读完的帛书放回架上。 “既是如此,我听将军之命,明早天一亮就离开。” 谢赓看她应允,便说道:“李秾,你虽出身平民,但刻苦读书如此,你多多用心,日后或可在州府谋个职位。” 李秾双膝跪地,泪流满面,“李秾拜谢将军搭救收留之恩。” 谢赓没有再说什么,扔给李秾一个包袱,大步离开了。 天色将明时,一个裹得厚厚的身影从谢府中走出。李秾背好包袱,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之后急急向城门走去。 元庆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决刑日。 城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直至巳时仍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本是钦天监算好的日子,今日大晴,可决犯人。雨滴落在几位监正的心上,如同地狱鼓点。三位司监,没有人推出来今天会下雨,这诡谲的异常令人心惊。 巳时一刻,两位死刑犯从刑部大牢中被押出,押进囚车。 雨越下越大,可太子殿下亲自监斩,没有人敢说停。下雨也并未影响城中居民的好事之心,观刑的都民从刑部大牢起就一直跟着囚车,一路上人越来越多,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禁军出动,艰难地开着道向东市行进。 雨势加大,巍峨的建康城仿佛笼罩在雨幕里。与此同时,太初宫中,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陛下从昨日起便陷入昏迷,短暂清醒的时间只传了身边的内侍和两位太医在榻前侍奉,并传令不得泄露暖阁中的一切消息,此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阁门紧闭,皇后及后宫嫔妃都被挡在暖阁之外不得探视。 当竑王和祯王一起出现在暖阁之外时,守门的内侍暗暗吃惊,心中忐忑起来。 他上前躬身见礼:“二位殿下,陛下今日在阁中静养,吩咐不见任何人。” 但是竑王和祯王听过之后,仍然站在原地并未离去。 三位钦天监司监心惊之际,两辆囚车已在雨中行过御道,转入前往东市的斜街。 当朝太子皇甫承畴骑马走在队伍之前,突然人群之中出现一阵骚动。他听到动静策马回头时,一群青衣人已冲向囚车。 刑部侍郎首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有暴徒!有暴徒劫囚。”话音刚落,被一刀砍在后背坠下马来。 皇甫承畴大声向四周传令:“禁卫军!维持治安,擒拿暴徒!” 今日禁军调派了秋决时三倍的兵力随行,但斜街处空间狭小,禁军腾挪不开,武力受限。 而冲出劫囚的人群无不身手敏捷,武艺过人。才不过几个瞬息,有人砍倒囚车旁的官兵,砍断了囚车和锁链。 被囚禁多日的赵釴和慕容氏失去束缚,倒在车中。 赵执扶起囚车中的慕容氏,在她耳边小声喊道:“母亲,母亲,你是否还能行走?” “阿执?”慕容氏从意识混沌中惊醒过来,“阿执?你怎么在这里,快些离开!快走,永远不要回建康!” 赵执挥剑杀退两个扑上来的禁军。“母亲,我带你走,我们去吐谷浑,或者南下南海,离开这里!” 元骥数刀砍断赵釴脖颈和手脚的锁链,扔给赵釴一把刀,低声喝道:“大将军接刀。” 赵釴接刀,一刀挡住元骥身后刺来的尖枪。环视一眼周围的厮杀,身体却支撑不住,拿着刀委顿在地。 皇甫承畴的马匹冲击,几乎踏进人群。他大怒:“放肆!皇城之中有此暴乱,视我朝廷君威为何物!” 他从腰间摘下令牌甩给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