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釴呛出一口血,似是要将满腔悲愤倾吐而出。 “我对你的母亲,情不知所起……但,从未有过半分僭越……只因……她是兄长的妻子,是你的母亲……” 元骥和谢赓在半边听到赵釴的临终之言,皆心中惊恐。城中过去谣传的惊天之秘,竟在此刻得到了证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话中的当事人却像是早已明了事情原貌一般,三人都定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不能接受所爱的女人,不能使心中之情白于日光之下,待你如亲子,却又令你对我猜忌……这是……我……是……” “将军!将军你撑住……” 大雨后的一丝晴光从云层中洒下,照在慕容氏的鬓发之上。赵釴用尽最后的力气,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如云的鬓发…… “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赵釴的手未能伸到云鬓,在半空中僵止片刻,终于无力地垂落。一代名将赵釴,就这样死在朱雀巷的高台之下,连刑场都不用去了,远远围观的人群陷入寂静,禁军中有随赵釴从军的人,也一时间悄然无声。 一滴血红的泪从赵执的脸颊滴下。“你,你为什么,不早些对她说?” “为什么?任谣言在京城风起那么多年,都没有过只言片语?” 赵执盯着赵釴正在失去生机的脸,“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和母亲不会受流言的影响?刀剑能够杀人,流言就不能杀人吗?” “叔父!”赵执看着赵釴喊道,仿佛他下一瞬就会睁开眼睛,要赵执提上沉渊在院中和他比试一场。 谢赓一把扶住赵执肩膀,“你膝盖如何?需要立刻就医拔箭!来人!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你做事不是一向只凭意气,这么这件事情,你就胆怯了?干脆认了又如何……让我和母亲多年来……活在蜚语风波之中,你还真忍心……” “阿执,不要再说了……” 慕容氏轻轻放下赵釴的身子,转身抱住自己的儿子。 她抚摸赵执年轻而锋利的眉眼,这孩子长得并不很像他的生身父亲。二十多年了,她似乎已经有些忘了丈夫赵铿的长相,她一生到此都为他守节,却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否已经越界,因为她和赵釴那不该产生的情愫…… 慕容氏又一次流下泪来:“阿执,对不起……” “母亲……” 赵执突然间头向前一低,吐出一大口血来。 “阿执!” 一位巡防营亲卫匆匆带着太医赶来,先请示了冷眼旁观的太子殿下,见太子没有什么指示,赶紧过来给赵执拔箭诊脉。 谢赓着急地问:“如何?” “箭头不深,万幸的是射中膝盖以上半寸,擦伤骨头,须好好将养。” 谢赓看赵执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抓住太医的手催问:“他吐血是怎么回事?” “禀谢大人,赵郎君是连日心海翻腾,急火攻心所致,现下须立即静神养心。” “这就好。” 这时,在一旁静观的皇甫承畴策马走上来,向禁军吩咐道:“来人!将赵执及慕容氏收押,关进刑部大牢!” 赵执勉力撑着身体,悄悄伸手准备拔剑。 谢赓大惊:“太子殿下,为什么还要将人关进大牢?” 皇甫承畴不满地看着谢赓:“谢大人身为建康都尉,难道是第一天接圣旨?父皇的旨意是赦免他母子死罪,不是赦免活罪。来人,带走!” 慕容氏突然攥住谢赓的手,“谢大人,劳烦你,照顾我家阿执了,我在此叩谢你。” “夫人放心。” 谢赓起身走到一边向皇甫承畴拱手:“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本宫按大晛律法办事,谢大人有何话说?” 没有人注意到,慕容氏不知何时已将赵釴身旁掉落的那把短剑拿在左右。 谢赓只听到禁军中有人“啊”一声,只听赵执一声痛苦的呼喊,他猛地回头,慕容氏已将短刃插入自己胸口,血染衫裙。 第026章 飞骑彩笺 赵执如同一头困兽般冲过去抱住慕容氏,膝盖受伤不能直立,只得膝行,在地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母亲!” 赵执嘶吼,伸手想要拔出慕容氏胸口的匕首,触碰到那匕首,却流出更多的血。 “阿执……我不想再回到牢狱之中,你叔父和我体内已中毒,无力行走,死……是注定的事,咳咳……今日,一块死去,我心愿已足……咳……”慕容氏口中呛出血水。 这一下惊变令人骇然,谢赓反应过来,大喊:“太医,快救人!” 那名太医急忙蹲到慕容氏身边,号了一下脉后,冲众人摇了摇头。 “这……” 元骥跪地大哭:“夫人!您何至于此?” “阿执,对不起……好好活下去,记住你叔父的话,无论到何种境地,都拿好你的……剑……” 朱雀巷小小斜街,此刻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赵执的膝盖泡在血水里,有瞬间如同疯人一般膝行到那太医面前,语无伦次地求恳:“太医,救救我母亲!” 钦天监司仰头心情复杂地看天,未时二刻,被大雨洗过的京城变得焕然一新,云层中隐隐透出明亮的日光来。这才是他算好的行刑之日该有的天气。他正准备找人说说,这时有人来报,朱雀巷惊变!两位刑犯已死…… 皇甫承畴也经历过数次战场统兵,一旁的两位刑部侍郎已被眼前的血海吓得呆住,他勉强能保持储君的气度,面对满地血腥而不变色。 正要下令带走赵执,只见朱雀巷外快速行来一骑,马上的人很眼熟,竟是三皇子竑王。 竑王从怀中掏出一张宫中的彩笺,念道:“父皇赦慕容氏及赵执之罪,着革去赵执朝廷官衔,贬为庶民。” “三弟,这彩笺上真是父皇亲书?” 皇甫震霆在马上见礼:“皇兄,臣弟怎敢欺君。” 这时,紫极殿中贴身伺候皇帝的中官匆匆跑来,跪在地下声音哀恸地禀道:“陛下病危,皇后娘娘传召所有皇子立即入宫。” 太子和竑王皆吃惊:“什么?” 那内侍又说了一遍。 两人顾不得管现场情形,飞速调转马头,一前一后朝宫城疾驰而去。 慕容氏和赵釴都躺在地上,尸身浸血。谢赓和元骥走过去,扶住已是强弩之末的赵执。 禁军在两位侍郎的指挥下疏散都民,人们围观了一场血腥的争端,叹叹而去。头顶日光晃眼,这是元庆三十二年冬日最晴好的一个午后。再过十余日,就是新年除夕了。 “不,母亲还有生气,母亲,你挺住!”赵执大喊:“元骥!” 元骥俯下身去,探到慕容氏心口血流处微弱的跳动,随后向谢赓一跪:“谢大人,元骥求您救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