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梁州兵戎,均是朝廷大事!你居然说这是你的私事?滑天下之大稽,我该奏明父皇,在你死后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赵釴在暴雨中哈哈大笑,像是疯狂一般。“我但凭本心行事,何惧斩首割舌?” 赵执搂着慕容氏,在雨中听得心惊。赵釴对他来说,像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禁军中有些年纪的老兵认识赵釴,很久以前就听说赵釴此人不惧权势不慕荣华,行事只凭心中意气,如今看来,竟真是这样。 皇甫承畴听到赵釴这句话,心里更加明白,为什么父皇痛恨这个人,一定要除掉他,今日必须是赵釴死期!皇甫承畴命弓箭手暗中引箭瞄准赵釴,一旦他有异动,立即射杀。 “太子殿下!赵釴犯大不敬之罪,任凭朝廷处置。只是因我连累了赵府中人……长嫂慕容氏和我侄儿赵执实属无辜,但请太子殿下奏明朝廷,放他二人一条生路,赵釴今日以死谢罪。” “赵釴!休得狡辩!三司会审已定下你等罪责,本朝律法,谋逆者,诛六族!你跪地恳求本王也没有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慕容氏听得高台上的话,在赵执怀中哭昏了过去。 赵釴大声打断他:“我并无谋反之意,皇帝陛下及满朝文武未必不能体察。只是我们这位陛下肚量狭窄,容我不得!哈哈哈哈……少时我与他能够战场出生入死,多年过去,他还未明知我的本性。” 太子大怒:“放肆!” 暴雨中,一支铁箭穿雨帘而过,瞬间射中赵釴的手臂,血和雨水倾流而下,引来对峙的人群中一阵不安。 太初宫门前,伫立在雨中等待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朱雀巷的异动,回过头看了一眼街面上的暴雨,只盼这突然而来的暴雨能拖延些许时间。赤毛白蹄的龙驹也栓在宫门处避雨,焦躁地甩着四蹄。 他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凝神向宫内看去,等着一道旨意的出现。 人群和暴雨之中,元骥注意到了赵釴的手势,很快,扶着慕容氏的赵执也注意到了。 “望太子殿下上禀,望三司重审我长嫂及侄儿,赵釴在此谢过!” “赵将军!” “将军!”苏醒过来的慕容氏发出一声撕心般的喊叫。 人群的惊呼中,赵釴手中不知从哪里取到了一把短刃,雨幕之下,之间赵釴右手往回一插,将短刃正正插入自己胸口,瞬间血流如注,赵釴跌下台来。 围观都民顿时一片混乱,元骥惊呼出那一声后来不及多想,和赵执飞快交换了一个手势。两人一起从原地弹起,飞身砍倒不远处一架巨大的鳌山灯架。那灯架被劈开两半,一半倒向护住太子的禁军,一半倒向了囚车。 赵执飞身避开灯架将慕容氏抱起,挥倒数人,将慕容氏交给早已在路口接应的靳氏兄弟。 赵釴倒在暴雨中,殷红的血从身下淌出,被大雨冲刷开。地上还有劫囚人和死去禁军流的血,直冲成一片血海。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这场景,感觉是老天发怒,地狱修罗也不过如此。 赵执衣衫血红湿透,在打斗中渐渐失去理智,已似已无法再思考。混乱中看准皇甫承畴和两位刑部侍郎的位置,提起沉渊剑冲了过去,雨幕中看起来如同杀神。 有人看到赵执的样子,慌乱中失声:“他,他要干嘛?” “这是赵执!赵釴的侄儿,朝廷侵犯赵执!抓住他一起诛杀!” “禁军何在?保护太子殿下!就地射杀赵执!” 赵执在禁军的喊杀声中一把扯下脸部的面罩,向场中大吼一声:“谁敢杀我?尽管上来!”冲上来的禁军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竟有一瞬间愣住不敢近身。 朱雀巷的人这才看清楚,谣传是赵釴私生子的赵执是这样一位冷峻少年。身型锐利,手提长剑,衣衫染血,这画面在混乱的朱雀巷形成一种诡异的冲击!近年京中世家子弟以阴柔慵懒为风尚,人们认出是赵执的瞬间,竟看到一身建康城罕见的锋利冷硬,让人心中一凛。 “放箭,射杀赵执!” 元骥挡开箭矢,“郎君,快走!” 一支铁箭射中赵执膝盖,赵执在疼痛中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朱雀巷一片血海,如同渊海翻腾,汪洋泛滥。 血色汪洋之中,一匹耀目的赤影劈开暴雨,从远处飞驰而来,在朱雀巷的人群中撕出一个口子。 “圣旨赦免赵府中人!” 谢赓骑在龙驹背上,浑身已在暴雨中湿透,手中高举着一个防水的锦盒。 “圣旨到!赦赵执及慕容氏死罪!”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时辰过了!午时过了!不能杀人了!” 皇甫承畴大惊,赶紧骑马上前问道:“谢将军,圣旨从何而来?” 谢赓翻身下马,“太子殿下何出此问?自然来自宫中,陛下亲自下的旨!” 这时,被靳氏兄弟带着即将冲开街巷外围禁军的慕容氏突然挣开束缚,跌跌撞撞跑回高台之下,扑向血海之中躺在地上的赵釴,“将军!” 她是他的长嫂,这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触摸到这个男人的身体,已完全浸透在血水之中。 场中一时停滞,赵执惊恐地回头,看向哭泣的慕容氏。 竟是在叔父临死之际,赵执才看到母亲对叔父那早已萌生的超出人伦的感情。 他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紧走几步,跪倒在慕容氏和赵釴旁边。 慕容氏扑在赵釴身上哭喊:“将军!将军!……我和阿执已被赦免,可你又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躺倒在血水中的赵釴还有微弱的气息。他从未想过此生第一次触碰慕容栀是在临死之际。他纵横疆场数十年,此时却再也撑不起身体来抱一抱这个扑在自己身上哭喊的女人。 谢赓顾不得在太子面前失礼,冲过来看赵执等三人,躺在地上的赵釴已剩下最后一口气。 谢赓喊道:“来人,拿我的名帖去传太医!”他忘了,圣旨没有提及赵釴,赵釴一定是要死在今日的。 赵釴缓缓伸出手:“谢将军,不必了……” 慕容氏和谢赓将赵釴扶起半躺,朱雀巷的雨势小了下去,周围不再嘈杂。 “阿执……你……来。” 赵执双膝移向赵釴,看着这个从小教导自己学武的叔父。 “我……死在旦夕,有几句话,要对你和你的母亲讲……” 慕容氏已哭得不成样子。 一种巨大的痛楚缓缓传遍赵执全身,仿佛膝盖上那一只箭正化作万箭穿身。赵执眼睛血红:“叔父请讲……” “元庆十一年……夏,兄长赵铿战死梁州前线,留下孤儿寡母……我因不忍兄长之逝,将你和你母亲接到府中,待你出生,教你武艺,抚养你到如今……” “阿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