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那日的话,总觉得他对这个孤女的态度有些古怪。 “不不,不用。”庄篱在旁忙摇头,看着周景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张择极其多疑,世子不知而坦然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周景云没说话。 庄篱说:“我真没事,我跟庄夫人日常也学过祝由,对它有一些了解,它是针对特定人实施的,不会伤害旁观者,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说着伸手扯了扯周景云的衣袖。 “世子,你安全我才能好好的。” 周景云看着庄篱,她神情似乎担忧又似乎撒娇,忍不住笑了。 “好,我知道,以不变应万变。”他说。 庄篱笑着点头。 周景云差点抬手摸摸她的头,还好克制住了,抬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问:“还要喝水吗?” 庄篱摇头,自己先躺下来,对他眨眨眼:“我要睡了。” 周景云一笑,从枕边拿起书:“好,睡吧。” 他翻开一页开始读书,眼角的余光看到庄篱没有像以往那样闭上眼,而是躺在枕头上看着他,听得认真,看得认真。 周景云的视线凝聚在书页上,全神贯注,未敢分心。 …… …… 夜色沉沉,天地静谧。 庄篱睁开眼,听着耳边轻轻的呼吸声,看着身边周景云的侧影。 他平躺着,手里还握著书放在胸口。 庄篱伸手将书轻轻拿开,掀开被子,将周景云放在外边的手臂放进去。 或许是感受到碰触,周景云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而是往被子里缩了缩。 看着露出半张脸的周景云,咄咄逼人的美貌被藏起了一半,呈现出些许俏皮。 庄篱静静看了一刻,自己也躺平,视线看着帐顶。 虽然安慰了周景云,但其实她认为灵泉寺的祝由术应该是冲她来的,否则不可能轻易就把她拉入梦境。 施术要么近身相对,要么借物。 进京后她接触的人有限,也从不用他人的东西,如果真有人对她施咒催眠,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庄篱伸手按在心口,哪里出了问题? 夜色越来越浓,如深海将人吞没。 海底泛起涌浪,一层又一层将在海水中漂浮的人猛地托出海面。 庄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到自己站在安静的街道上。 冬日的夜,寒风刺骨,她身上单薄的寝衣随之飞舞。 她感觉不到寒意,看着眼前,眼神从茫然到凝重。 她做梦了? 不应该啊。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小孩子,神魂已经固定,不会无意识做梦。 她抬手一抓,有藤蔓平地而起,带着她扶摇而上,落在一处房檐。 眼前的街道是她和周景云刚走过的,向东看,有一支菊花盛开摇曳,那是薛家薛姨妈的所在,向西看,有点点光亮,那是林夫人的所在,再向远处,虽然城池刺目,但清晰可见,那是皇城。 的确是她的梦境。 庄篱站在屋檐上怔怔一刻,突然想起来。 今天周景云说灵泉寺是有人施术,她应该去看一看,灵泉寺的和尚们梦境里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对,没错,她不能只靠周景云打听消息。 庄篱迈步向前。 第一百零八章 夜影 上官月向后退了几步。 公主府的后门打开,黑暗里灯光宛如星河倾泻而出。 阿菊走出来唤声小郎君。 上官月这才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碎碎的光影里:“阿菊,驸马说今日见我。” 阿菊点点头:“适才大理寺的钟司直请驸马赴宴,驸马不能推辞先去了,让你过去找他。” 上官月说声辛苦阿菊姐姐了,转身就要走。 阿菊又好笑地唤住他:“还没说去哪里找呢。” 上官月笑说:“钟司直在道政坊有个宅子,专门用来宴请,驸马必然是去那里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站住了脚。 “小郎君对京城的人和事如今是无所不知了。”阿菊笑说,向内招手,“曲童你来。” 上官月看过去,见一个俊俏年轻男子低着头走出来,认得是金玉公主身边的侍从之一。 “你虽然知道钟司直的宅子,但不一定能进去。”阿菊笑说,“天这么冷别在外苦等,让曲童带你去,报上公主的名号,驸马出来见你也更方便了。” 上官月含笑道谢:“多谢阿菊姐姐费心。”又看了曲童一眼,“不过我晚上本也不睡。”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斗篷,“穿得也厚,还是不用让人帮忙引路了,免得公主寻人使唤寻不到。” 阿菊知道公主不喜上官月,上官月其实也提防着公主,毕竟公主恨不得上官月不存在。 “这个曲童惹怒公主差点死了,是驸马救了他。”阿菊上前一步对上官月低声说。 曲童也已经连连施礼:“奴现在不在公主身边伺候,不会拖累郎君和驸马。” 他抬起头看上官月,神情忐忑不安。 “奴,只想为驸马做点事。” 原来如此,也只是带个路而已,上官月审视他一眼,不再拒绝,对阿菊一笑:“多谢姐姐费心了。” 阿菊笑着对他摆手:“快去吧。” 上官月转身而去,瑞伯提灯在后,曲童低着头跟上,阿菊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转身进去了。 门关上,隔绝了灯火,街上恢复了漆黑一片。 梦境中不分黑夜白天,庄篱走在大街上,视线里是那种似乎看得清,但又昏昏的场景。 庄篱不由想到跟父亲描述这种场面的情形。 父亲在梦境里,露出恍然的神情。 “原来我做梦的时候是这样的啊。”他说,看了看四周,“我怎么看不出来,觉得跟现实一样啊。” 她当时不由笑了:“爹,你看出不一样了,梦也就醒了。” 父亲也笑了,收回视线:“那我不看了,梦醒了,也见不到阿篱了。” 她的记忆不怎么好,但当时父亲说的这句话,清晰的宛如就在耳边,庄篱忍不住停下脚,站在大街上深深的急促的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几乎要涌出来的眼泪。 她抬起手,一枚镜子出现在手中,镜子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挤出一丝笑。 父亲说大姐像父亲,她和二姐长得都像母亲。 或许换做别人要说遗憾,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但她没有这个遗憾,她可以在姐姐的梦里,父亲的梦里,哥哥们的梦境里,看到母亲…… 当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父亲欣慰地点头:“这真不错,我也放心了,阿篱以后也能见到我。” 父亲真是在做梦啊,人还是不清醒,这次是都被问斩了,她以后没有亲人可入梦了。 谁也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