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入住酒店之后,再下楼吃晚餐时的事。 彼时李朝闻坐在长餐桌上,正在跟德国大爷聊德语。 大爷问他学过最复杂的德语单词是什么,他说了23个字母的“双离合变速箱”。 音节发到一半,于磐从楼梯上下来,把小李惊得,后半段愣是憋在嘴里没说出来。 他的络腮胡只剩下胡青,冷帽换成了鸭舌帽。 清新俊朗的于磐学长,回来了。 “Alex! Handsome! {Alex, 这样帅!}”团友们都把目光投向于磐,盯得他腼腆地摆手。 于磐拉开德国大爷旁边的椅子落座,故意没有抬头看对面的李朝闻。 小李的心像煮沸的蜂蜜水,一冒一个甜蜜的泡泡,他抿着嘴,却还是难掩盈盈笑意。 “好年轻啊,于叔叔~”小李拉着长音说。 那天晚餐是红酒羊排,甜口的,具体好不好吃李朝闻都没品出来,光顾看于磐了。 他记得于磐大学时期也没有这么好看,轮廓细节还有点圆钝,不像现在这么英气逼人。他把胡子一刮,成熟男人的锋利中,透露出还未褪去的少年感。 帅得有点不讲道理。 小李看得快要流口水了,才感觉到桌底有人轻轻踹他的鞋。 “哦哦。Thanks!”原来是服务员来撤盘子,而他陶醉在哥哥的美貌中,还是于磐本人提醒的他。 他们今天住的酒店比昨天的大,两层一共有上百个房间,走廊跟迷宫似的,小李刚刚来吃晚饭就差点迷路。 这会他得看着墙上的房间号走,偏偏他刚把隐形眼镜摘了,趴上去才看得清。 “跟我走啦。”于磐拎着李朝闻毛衣把他拽回来。 他俩今晚的房间是隔壁,拐了两次弯才到,于磐掏房卡开门时,李朝闻问:“今天有极光吗?” “Aurora上面说没有。”于磐说。 李朝闻苦思冥想,才又想出来个不立马说晚安的理由:“那你来能教我抽烟吗?” 原来他还记着这事……于磐无可奈何地摇头:“你只准抽一颗喔。” “我可听话了呢。” 李朝闻的眼睛亮亮的。 于磐回自己房间拿了两根烟进来,李朝闻拉开阳台门,像个小迎宾员,做出请的手势。 今夜是漆黑的。酒店在村庄的边缘,正对着一片幽深的密林,几米远之外,光线就被吞没在黑暗里。 他们在阳台上并肩而立,周身只有树和雪的气味。 “在台湾,二十岁以下吸烟要受训诫喔。”于磐觉得这是在诱导小孩学坏。 “我都二十三了!”李朝闻伸手接烟。 于磐意味不明地笑着、端详着他。他的目光从不尖锐,但会催眠,能让人自觉脱掉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李朝闻也不甘示弱,他直勾勾地盯着于磐眼睛:“我不会让警察把你抓走的,监护人叔叔。” 于磐轻叹一声,越过他伸出来的手掌,直接把烟送到他嘴边。 小时候的李朝闻很奇怪,为什么电影里总是有很多抽烟的镜头,因为酷吗? 后来他明白,烟是一种让情绪外化的道具,不说台词的时候,它能告诉观众主角内心所想;而点烟,是人物和人物之间情感流动的方式,它可以要多缠绵,就有多缱绻—— 比如现在。 于磐的鼻尖在离他不到一拳远的地方,他用一只手拢起烟尾,另一只手擦燃火机。 嘣,烟尾烧出一缕灰烬。 “吸吧。”于磐有些沙哑的嗓音,缭绕在李朝闻耳边。 他轻轻吸了一口在嘴里,没等那些颗粒物漫过嗓子,便吐了出来。 浓烟喷在于磐脸上,而他完全没有躲。 “小朋友,你这是漱口。”于磐笑道。 “叔叔,你示范一下。”李朝闻温声细语地说。 于磐把自己那根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过肺后的烟从鼻腔里自然地呼出,这缕青烟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升腾。 “学会了吗?”于磐把烟从李朝闻嘴里拿出来,抖了抖灰,然后还给他:“再来。” 李朝闻重新吸了一口,可总有种想马上吐出来的冲动,憋得有点难受。 “吸,用肺呼吸。”于磐站在他旁边,吐出的烟气灼热他的耳朵。 李朝闻用力地呼吸,却感觉像有千万把刀子坠进他身体里似的,又辣又呛。 “咳咳咳……”他瞬间弯了腰,蹲在地上。 所以到底为什么有人喜欢抽烟啊? 李朝闻咳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啦好啦,没不舒服吧?”于磐俯身拍着他后背。 咳了半天,小李终于感觉好一点了。 他站起身来,发现于磐好像换了个人,眼前的于磐是平日里的好哥哥,不再是刚才诱惑他犯罪的那个坏叔叔。 暧昧氛围的结束,就像两个人拿着枪对着彼此的太阳穴,无论多么剑拔弩张,收起枪来还能笑着握手。 “知道了吗?抽烟不好玩。”于磐掐了烟,说:“我去个厕所。” 小李坐在椅子上等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他中午那会没再看小吴消息,小吴说:“也没啥别的瓜可说了。 再有就是陈野最近相了个亲。” 李朝闻回:“[哆啦A梦吐舌头]谁要管他相不相亲?” 没想到国内都凌晨三点了,他们还没散场。 吴子楷回复说:“[OK]已转达,他骂你狼心狗肺。” 其实陈野人还挺好的,别看他顶着精神小伙的黄色寸头,满嘴乱七八糟的歇后语,其实他比大多数人都细心。 李朝闻大二那年想走保送研究生,所以特别在意绩点,当时系里的卷王们咬得很紧,每个人都对分数锱铢必较的。 有天,李朝闻登录选课系统,看到自己被分到了打分超低的老师班里,那门课还是很重要的专业课,好像是机械原理,他记不清了。 完了,下学期成绩要被反超了。 当时极光街舞社在排练元旦晚会的群舞,小李边跳边杞人忧天,盘算着这学期期末得考多少分才能保持优势。 吴子楷请假了,陈野是唯一一个看出他不开心的人。 那天散场,他垂头丧气地走在马路中间,陈野跑过来跟他勾肩搭背:“你咋的了?” “感觉自己有点拖后腿,一直跟不上拍。”李朝闻不能说实话,有点丢人,毕竟街舞社不是谈成绩的地方。 “嗬,人一说我以为咋了呢,”陈野说话,总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美感:“没事儿,又不是你一人跟不上拍。” 小李呲牙假笑。 当然,光是陈野充当暖心老大哥,并不能给他这么深刻的印象。 主要是那天于磐就走在他们正前方,他不仅搂着杨姐腰走,还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