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山中物资为这些士卒治伤,应该还能保住不少人的性命。” “那位百济国中的道琛和尚倒是通晓医术,长史有意请他来为我等军中医治,可是这人……” “他犟脾气不肯投降?”李清月发问。 信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说既然已经被唐军俘获, 唯死而已, 何必还指望他为唐军治伤。但是长史说, 允许他为一个唐军治疗后,再为一个百济伤者治疗, 反正唐军行将远征高丽,还缺人手,不会对这些百济叛军动手,留着他们的命更有用。” “可他们若是现在就死了,那么也就没有往后可言了。是生是死,全看道琛和他手下那些僧人的选择。” 要这么说的话,那道琛估计还是好好配合的可能性更大。 就算佛教讲究来生,也不是放任百济将士死去的理由。 李清月嘀咕道:“老师这话说得倒不太像是他的作风,当然也不像是我的作风。要是我的话,必定还补一句,这些百济士卒死了就死了,反正到时候让道琛他们为其做一场法事,照样能够展现唐军的仁慈。” 所以是道琛要更在意这些人能否活命,而不是刘仁轨求着他做事。这个关系得说清楚。 正好再打击一下百济的战败者以便让他们听话,没毛病。 只是她刚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这个信使的脸色有点微妙。 她迟疑了一瞬,问道:“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见信使点头,李清月无语凝噎。 完了呀! 她好好一个耿直头铁的老师,就这么被带坏了。 但想想这年头可能还是这样心黑一点更容易生存,刘仁轨能上战场能打胜仗,本也不是个不能变通的死板之人,其实这样也挺好。 “算了,你继续说吧。” 信使回忆了一下公主刚才问出来的三个问题,继续答道:“刘长史和阿史那将军都没受伤,这两人还都杀敌不少。尤其是刘长史的表现,真是让人一点都没想到。” 老迈文官雨夜杀敌,真是好生震撼。 不过在航船上闲聊的时候,他好像隐约听到一点传闻,说是安定公主和刘仁轨习练武艺,是在刚结成师徒的时候就给对方提出的要求,如今看起来,那还怪有先见之明的呢。 也完全让人可以理解,为何他们两个会变成师徒。 李清月敏锐地意识到了他话中的一个用词,“你刚才说……阿史那将军?” 卓云是被她指派到刘仁轨这一路参战的不错,但她只能算是公主的护卫,却不是个真正具有指挥权力的将军。 可她听着信使对卓云的称呼,却说得很是顺口。 李清月对此自然喜闻乐见,只是得问问其中的情况。 便听那信使以兴奋的语气说道:“您不知道,上山讨贼的兄弟们在听闻那鬼室福信逃走的时候,都怕这战功要少一半。若是让他聚集起一帮人手,还不知道要不要再打第二场,又能不能有这样天赐良机,个个都郁闷得很。” “所以阿史那将军拎着鬼室福信的脑袋回来的时候,营中别提有多欢腾了。” 李清月垂眸一笑。 难怪,办成了这件收尾大事,在这些行事质朴的府兵眼中,她和救命之人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若是再来一场这样的战事,他们极有可能会死于其中。 信使也旋即说道,他们登上任存山用于备战的时间并不太多,能让卓云用于选择截断后路的时间自然也不多。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年间刘仁轨在教授李清月的时候,就多有关注到山川地理之事,卓云在旁学习了不少东西,又或者是因为她已按照自己的直觉做出了最合适的推断,这才让她成功在几条下山路径中选择对了拦截的那一条。 不过她也没光死守一路,只是其余几条的埋伏,大概也只够尾随在后面,而后报信给她,进而继续追踪了。 事态发展能顺遂到这个地步,卓云自己也有点意外。 只能说,鬼室福信是气数已尽啊。 “刘长史的意思是,他会在三日内先将任存山周遭的局面平定下来,而后回返泗沘城,向公主您做个交代,同时将沙叱相如等人带到此地,与黑齿常之一并关押。” “至于阿史那将军,刘长史说,既然她目前已在营中有了些声望,不如继续负责调度军队,办完山中残兵追捕之事,再整顿人马,收缴任存山大寨中物资,一并北上。” 李清月脸上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心中却忽有几分明悟。 刘仁轨此举,无疑是在为卓云继续树立威信。 他或许还不知道公主为何非要给卓云以出头的机会,但唐军刚有大胜,他们人也都在境外,在些许小事上逾越,并不会有人从中计较。 他也清楚,公主在此战中立下的战功,未必能按照寻常将领立功来奖赏,所以不如尝试一些迂回的路子。 这或许也是,老师对自己的回馈吧。 李清月想到这里,语气已又温和了些,转而对着信使说道:“一会儿你将任存山那头的作战情况再仔细说一次,回信给那头的事情我会换个人来做的。” 先是连夜进攻山中营地,后是匆匆送信,别看这位信使的脸上情绪激昂,却也有着藏不住的疲惫。 李清月可不希望有人倒在这里。 “对了,我会再喊一个特殊的听众来,你记得将战事讲得越详细越好。” 这个特殊的听众——自然是黑齿常之。 由李清月来说什么任存山战局已定,他说不定还要觉得,这是她在欺骗于他,可若是由一个亲身参与过战事的人来说,有着种种详尽的信息,便没有那样多的问题了。 黑齿常之木着一张脸,听着这信使从他们如何上山,如何攻破那处小寨说起,直到对山中残局的收拾。 他原本便已在这几日间颓然下去的面色,在此时只剩下了真相终究来袭的唏嘘。 他转头朝着李清月望去,问道:“公主不必迂回说事,为何非要让我提前获知任存山战果,总该给个理由吧?” 李清月扬唇一笑,“也没别的理由,就是你也知道的,埋葬阵亡战士,修筑运粮道路这些事情都还缺人呢。我看黑齿将军身强力壮的,不如带人一起去干点实在事?” 黑齿常之:“……” 怎么说呢,这位安定公主卸下了甲胄后看起来的年龄越发的小,甚至笑起来的时候还很孩子气,偏偏她话中的谋划算计,就差没有直接表现在台面上,也只让人想到“老奸巨猾”四个字。 黑齿常之叹了口气,“那么劳烦公主让人带我去吧。” 都说了是造路搭桥,埋葬尸首了,难道他还会拒绝吗? 黑齿常之一边往山城下走去,一边又因想到这里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