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亡魂。 兰殊止步岸边,忽而?觉得,他越长大,身姿越挺拔,一道颀长的背影,落在水中,却显得孤独伶仃。 秦陌眉间?的褶皱若有若无,似有所感,回眸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一双寒眸明?显亮了亮,又侧了开来。 兰殊走近,帮着他将剩下的莲灯,尽数放入了水里。 转眼,只见他以地为?席,瞭望着水流的尽头,拎起酒壶,一口气灌下了半壶。 兰殊蹲在他旁侧,连忙伸手?,强行将酒壶夺了下来,“酒不是这么喝的。” 烈酒入腹,秦陌目光清明?,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关心我?” 兰殊僵了会,“你这是什么话?” 她还不能关心他了? 兰殊据理力争道:“撇开上辈子的恩怨不说,这一世?,单凭我们几次过命的交情?,我此时?阻扰你借酒浇愁,完全合情?合理。” 秦陌空了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便是这么个拎得清、算得明?的人儿,才叫他无计可施。 明?明?不过一个弱女子,却比战场上的千军万马,还叫他感觉难对?付。 千军万马尚且长了颗人肉心,会憎恨,会怨怼,她却坚若磐石,面对?上辈子与她耳鬓厮磨了无数个日?夜的混蛋男人,还能心如?止水的,同他做朋友。 如?果?秦陌没有记起上一世?,他这一辈子,大概已经被她牵着鼻子,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秦陌一壁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壁不由自主地,双眸朝她瞟了去。 他知晓自己出?征在即,不应有过多的牵挂,也不该羁绊他人,他能控制自己这段日?子不去扰她,可人已经到了眼前,看一眼便是少一眼,怎么忍得住。 秦陌的目光专注极了,除了映出?的一点月光浅浅,剩下的,全都?是她。 兰殊圈着膝盖,若有所感,侧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几月不见,冒出?了生分,她的双靥莫名发烫起来,脱口而?出?道:“你近日?都?没来找过我了。” 话音一坠儿地,兰殊自己先恨不得咬了舌头——她好好说这个作甚。 这话怎么听,都?像嗔怪似的。 怎么,人不来找你,就连看你的资格都?没了? 兰殊赶忙自圆其?说,讥诮续道:“这么乖巧,难不成终于记起来,你对?不起我了?” 秦陌睨了她一眼,沉吟良久,只垂下眸,叹息。 兰殊心头一跳,看向了他的眼睛,“你......默认了?” 秦陌张了张嘴,盯着她的芙蓉面,脑海中不断回荡起卢尧辰临死前说的话。 他之前一直都?很后悔,只想着自己喜欢她,只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却从来没去想过,她回到他身边,于她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即日?,他便要出?征。 离别近在眼前,一回想起她独自一人留在王府的那些担心受怕的时?光,秦陌的心,头一回出?现了迟疑。 便是这一瞬的疑虑,叫他选择了沉默。 如?果?他不纠缠了,她是不是就能过上平静祥和的日?子?不必再面对?那么多勾心斗角,不用成天到晚殚精竭虑。 秦陌心想,抬眸与兰殊四目交汇,他又控制不住地,有些反悔。 兰殊原是一颗心提了起来的,可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对?上他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长吁了口气。 不等?秦陌开口翻供,兰殊撇了下嘴,翻起白眼道:“说谎的人,这辈子都?讨不着媳妇。” 秦陌轻啧了下。 兰殊扑哧笑出?了声,脑海中忽而?闪过了前世?,多年?以前的一个画面。 那时?她满心欢喜嫁给了秦陌,朝朝暮暮云游回来,她笑盈盈同他们介绍她的夫君。 暮暮当?时?见秦陌不苟言笑,忧心忡忡将她拉到了一边,皱眉问道:“就他这脾气,你俩能把日?子过好吗?” 兰殊回眸看了秦陌一眼,同她笑道:“你别看他不说话,可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多时?候,都?是心软的。” 但凡是个心软的人,又有几个抵得住兰殊那双猫儿般的琉璃眼眸。她可会顺杆往上爬了。 转眼,秦陌见兰殊碰见他们那么高兴,果?然主动提出?了邀请,请他们回府吃席。 当?夜,席面上,暮暮悄无声息盯着秦陌的冷淡凤眸看了老久,最终在分别时?,同兰殊结论道:“只怕就你看的出?,我除了被淬一脸冰,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明?明?是一句讥讽,兰殊却暗自欣喜了许久,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世?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低眉顺眼,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今时?今日?,当?兰殊再度凝起他那双深邃的眸眼,才发现自己一眼看透的能力,一点儿也没变。 他分明?就是觉得自己凶险难料,才在这儿糊弄她。 如?今的她,不论秦陌有没有记起一切,她都?已经开始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直到这一刻,兰殊才意识到,当?她重?拾了他们之间?缺失的那份信任,记忆不再是最重?要的依据,他的眼睛,总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内心。 兰殊一副看破的睥睨神色,秦陌没法,只好坦白道:“不见你,是怕见得多了,会忍不住想把你一起捆走。但我要去的地方不安全,我舍不得你跟我吃苦。” 兰殊吐了吐舌头,“说得我就会乐意去似的。” “嗯,我只是怕我乐意。” 秦陌若无其?事地笑了声,笑完后,望着那顺着水流飘远的白灯,慎重?道:“要跑趁现在,等?我回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他眼底含满了戏谑的笑意,这话却透着一丝真心。 兰殊轻哼道:“我自会把握机会,用不着你操心。” 秦陌建议道:“不求富贵,但求安稳。” 兰殊见他这么认真,冷笑揶揄道:“我选夫君你还要求这么多,若真相中了,届时?要给你发喜帖吗?” 秦陌僵了下,瞳仁中心深处,隐藏着无尽的苦涩,最终还是应了声好。 这一句好,待兰殊反应过来,一颗心瞬间?宛若被人揪了下,周身的血气有些发凉。 可她这么问,又该期盼他回答什么。 便是不好,那一个不知猴年?马月的“等?”字,兰殊也知他说不出?。 她亦无法去干扰他北伐的决心。 只是那一刻心口的凉意,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秦陌已经站起了身,柔声问道:“后日?,可以来城门,送我出?征吗?” 兰殊抬起眸,秦陌的目光,正看向了河岸尽头。 护城河在屹立千年?的古城墙下流过,那星星点点的河灯,盘旋在城墙底下,犹如?守护它的那些军魂,转世?之前,辗转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