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让她更加怀念起阿尔罕布拉宫的泉水和芬芳。 直到音乐停止,有人开始说话,那声音仿佛贴在耳边。 凯瑟琳从毯子下探出脑袋,便看见空中水镜倾泻的光。明亮的光芒将斗室都照亮了几分。 她握着十字架,从床上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脚靠近水镜,抬手抚摸。掌心穿过,什么也没摸到。 这是神迹吗?主听到了我的祈祷,为我带来了指引? 凯瑟琳激动得颤抖着,望着晦暗斗室中的这抹亮光,虔诚地跪伏在地上,聆听这场神迹。 不管是国王加冕仪式还是王室爱恨纠葛都未令凯瑟琳有过多触动,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这些人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直到“神迹”提到西班牙,提到那个降生的女婴。 【这个女婴被取名为凯瑟琳。】 凯瑟琳捂住嘴,激动中带着泪意,“是我,神迹是在说我,主为我带来了启示!” 她更虔诚地垂下头聆听,力求不错过任何词语。 【凯瑟琳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值得一提的是,正是这位女王资助了哥伦布的航行。凯瑟琳的父亲则是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二世。身为双王之女,凯瑟琳从降生之时起,就注定会成为欧洲大陆最尊贵的女性之一。】 【伊莎贝拉女王并非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还未登基前就敢于从皇宫逃跑、伪造特赦书和费尔南多结婚。同时,女王也是一个女战士,她会身穿铠甲,亲自上阵杀敌。而这些,或许在耳濡目染之下塑造了凯瑟琳的性格。】 【得益于一个开明的母亲,凯瑟琳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习算术、教规、民法、古典文学等许多知识。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她也接受了全面的宗教教育,并在父母的影响下成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注1)】 想起昔日在父母身边的快乐时光,凯瑟琳不禁再次落下泪来。 【身为西班牙的公主,凯瑟琳的父母自然要为她寻觅一份门当户对的婚事,但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这份婚约来得过早了些。】 【在她年仅三岁时,凯瑟琳就与英国王太子亚瑟·都铎定下婚约,成为年轻的威尔士未来王妃。王太子比她还小一岁。不过这也算不上大事,毕竟要比被胡乱嫁给一个老头子好太多。】 【也许,当时订立婚约的所有当事人都没有料到,正是这份婚约开启了凯瑟琳坎坷的命运。而它,也是一切巨变的开端。它所产生的影响,深远持久,从此改变了英格兰,也改变了整个世界。】 汉普顿宫。 亨利八世一一扫过他的廷臣们,许多贵族下意识移开目光。 亨利八世满意了。 他当然知道有多少人同情凯瑟琳。可他是国王,在他的国度,他的话即是最高意志,谁也不能违抗。 震慑住廷臣的亨利八世同时也在思考,思考神迹话语里的意思。他不能理解,凯瑟琳的婚约是怎么改变英格兰,又是怎么改变世界的? 还有,世界是什么意思? 西敏寺。???? 凯瑟琳抬起头,思绪混乱。 她已经跟亚瑟结婚,但亚瑟,她悲伤地想到,亚瑟不幸去世,留下她成为一个年轻的寡妇。 可命运或许坎坷,也令人悲痛,但她从不知道这桩婚事还能产生这样的影响。 为什么? 是她的父母跟英格兰国王决裂了吗? 不,不会的。她的父母都是精明的人,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英格兰和西班牙之间是不会产生战争的。 有用的信息太少,年轻的凯瑟琳想不明白。 【婚约双方的当事人年龄如此之小,自然是出于利益交换。王室联姻在当时的欧洲十分常见,婚姻不是婚姻而是政治。】 【说来巧合,凯瑟琳出生那年,也恰好是亨利七世在博斯沃斯原野战役中击败理查三世,为持续了三十年的玫瑰战争划上句号的一年。亨利七世在博斯沃斯的泥泞中拾起掉落的王冠,自此加冕为英格兰国王,开启了都铎王朝。】 汉普顿宫。 “玫瑰战争,这真是一个浪漫的名字。”丁特维尔用贵族特有的咏叹调赞叹着。 周围的人一言难尽地看向这位法国大使。 不过也不奇怪,法国人就是这样,艺术、浪漫、唯美的爱情是他们至死的追求,更何况英法之间的世仇总会让法国人在英格兰闹笑话时乐于付之一哂。相信角色调换时,英国人也会毫不吝啬自己的风凉话。 【都铎王朝的建立并不稳定。亨利七世与约克的伊丽莎白的联姻使两大家族握手言和。但经过三十年的战役,整个英格兰在连绵不断的战火中经济、国力都大大衰退。兰开斯特与约克家族为了王位打生打死甚至暗中谋害国王的行为,更是让其他欧陆国家视英格兰为粗鲁、不守规矩的野蛮人。】 亨利八世的脸色中黑里透着青。 他已经预感到神迹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可是他也不能驱赶在场的各国大使和贵族,在当场丢脸和持续丢脸中,亨利八世陷入两难。 不过他其实也没得选。 【更何况,除了内部分裂带来的统治不稳以外,外部还有老对手法国虎视眈眈。刚刚加冕的亨利七世急需与一个强大的国家结盟来稳固自己和英格兰的地位。西班牙就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而多数时候,联姻是结盟方式的不二选择。】 【西班牙也正有此意。彼时的西班牙通过凯瑟琳父母的联姻结束了长久的分裂状态。有了稳固的政体后,通过双王的治理和新航路的开辟,西班牙一跃成为欧洲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但西班牙也并非毫无忧患,当时的西班牙正值长达700多年的收复失地运动的关键时期,一个合适的盟友既能让他们安心从事对内战争,也能帮他们震慑外部强敌。】 【另外,凯瑟琳的血统也能增强都铎王朝对于王位继承权的合法性。】 “荒谬!!胡说!!这是污蔑!!” 亨利八世终于忍耐不住,咆哮着抄起手边的酒杯砸向半空中,可酒杯穿过水镜落在地上,杯中的葡萄酒溢出,将地毯洇湿。 愤怒使亨利八世的脸涨得通红。 他死死瞪着水镜,掀起手边的餐盘。桌面上一片狼藉。 安妮·博林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任由他发泄。 廷臣们茫然无措。 国王陛下的脾气也许不好,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失态,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得了。 现场还有那么多外国使节,今晚一过,关于英格兰国王如同愤怒的公牛,毫无贵族仪态当众咆哮的话恐怕要传遍欧洲了吧。 在众多迷茫的贵族间,唯有托马斯·霍华德阴沉着脸,隐藏在羊毛斗篷下的手微微抽动。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