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设有表木,类似划线的意思,摊贩在表木后经营即可。 “那表木里头的摊子都要给行会交钱,我才不当傻子呢。”叶大富得意洋洋。 好家伙, “所以……这是无证摊贩越界经营?” 前世今生都是良民的叶盏大开眼界。 “不止呢,”叶大富得意洋洋,“博卖也是犯法的。” 原来政府只有固定日子可以博卖: 冬至后开始一直能延续到年后,之后寒食节、清明这样的大节日官府也会放开限制。 其余日子博卖犯法。 据叶大富说,《宋刑统》有令“诸博戏财务者各杖一百,赃重者各依已分,准盗论。” 叶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古文知识翻译:博卖重罪。 要打一百板子!情节严重者按照盗窃算。 虽然今天跑了, 但万一哪天没跑成被街道司抓住呢? 占道经营七十大板、 违规博卖一百大板, 叶大富快五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170大板? 叶盏捂住了脑门,感觉改造亲爹任重道远。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叶大富终于决定改换门庭:不博卖了,就单纯卖东西。 当天下午他就摆出了一堆古董。 “瞧一瞧,看一看,都是好东西!”叶大富吆喝,"西周的青铜器,汉朝的陶俑!" 家里何时这么多古董?叶盏不解。 扭头叶大富就小声跟闺女解释:“那件是孝文帝时的陶俑,拿盛乐城郊坟里的砖碾碎烧制做成,魏时最高贵的拓跋鲜卑来了都分不出来!③” “这件是天宝年间句容官办作坊里仿制的青铜器,到长安老作坊刻的铭文,刻了监官花押。就是金石大师来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④” 原来古人也会造假文物?叶盏大开眼界。 有位客人果然被吸引来了,但还是踯躅不前,跟同伴嘀咕:“这小摊贩能有真货吗?” “这位官人有所不知,大古董商就从咱们小贩手里收货!别看大古董店富丽堂皇,那不都是主顾们钱袋子里出去的?”叶大富立刻攻心,一脸痛心疾首。 客人果然意动。 叶大富见有戏,鬼鬼祟祟四下打量, 随后凑近客人小声商量:“您若不信,不如跟我去盗洞里拿现货?” 叶盏无奈摇摇头,弯腰准备收摊。 她已经从大爹嘴里听说,所谓现场拿的“现货”也是事先埋在盗洞里的假货。 那边厢叶大富还在卖力劝说客人:“这是斟鄩的铜鼎⑤,最是古朴!” 来帮忙的宓凤娘小声吐槽:“什么真旬,上旬还差不多。” “我眼瞅着你爹给那鼎里倒了十几天的刷锅水,美其名曰做旧。” 叶盏眼前一黑。 她收拾的动作加快,拉过亲爹:“爹,咱不卖了。” 可她没想到,一说不卖那位潜在客人反倒心动:“你这当真是夏朝的?” 连着觑了好几眼青铜鼎。 叶大富一看, 闺女这上道啊!!! 他立刻跟着演下去:“我闺女不舍得卖祖传的宝贝,我少不得要听她的。客人你走吧。” 偷空还给闺女挤挤眼。 合着我来这是帮你做局的? 叶盏气闷,拉过爹,点了客人一句:“他是骗子,这是假货。” 说罢死活拉着叶大富收摊。 客人奇道:“历来商贩只有抢着卖的,哪有不卖的?” 除非…… 除非青铜鼎是真的!!! 他眼珠子都黏在上面了:“还请帮我包起来。” 叶盏没理会,勒令叶大富收摊回家。 回家后她就捧着那些假古董要去扔掉。 “别扔!别扔!哎吆吆,不许扔!”叶大富上下阻拦, “回头跟我一起埋到坟里,尸水泡个十来年就更真了!” “到时你们这些孩子们过不下去也能挖爹的坟卖古董!” 正吵嚷得热闹,有人敲门, 一开门,客人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踮起脚尖脖子伸得鸬鹚一般往里探看:“老板,铜鼎!我加钱!” 叶盏:…… 第4章 轰走自投罗网的客人,叶盏苦口婆心劝亲爹:“万一骗到贵人头上,人家揍您该如何是好?” 汴京城里一块砖砸下来都能砸死三个皇亲国胄。 一说这个叶大富不吭声了, 达官显贵拿个把贱民出气,便是开封府府尹都不会管。 叶盏不许爹走上违法犯罪道理:“再说了,这不是害人吗?” “这不算害人。”叶大富很委屈,“客人买得欢喜、我卖得畅意,怎得就害人了?” “那是假货!” “假货,可我卖的就是假货价钱啊!”叶大富更委屈了,“真的青铜鼎最少也得几百两银子,我这才80文,客人又不傻。” “客人会自己骗自个。再说了,您敢对客人说这是假的吗?”叶盏摇头,“您那青铜鼎还在腌臜地泡过呢!” “我以前又没骗过人!这是我第一单生意。”叶大富耷拉着脑袋。 “我这就是瞧着家里多了口人吃饭,想帮衬帮衬嘛。”他一边嘟哝,一边从怀里掏出她的宫绦,“哪能将你的腰带都卖了?我出钱从你娘那里要回来了。” 爹都是为了自己? 叶盏收拾假古董的手一滞, 接过宫绦,舌头舔了舔嘴角, 那些劝导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多谢爹,可您若为了我走上歧途我心里怎么能安?我在想办法张罗正经生意,到时肯定生计不愁。” “还费尽张罗什么生意?”宓凤娘在旁边插嘴。 “如今你爹有摊子,你大哥二姐在酒肆里帮忙,还能时不时带点下酒小菜来。你小妹又投了神婆的缘分,每日里吃喝不愁。” 宓凤娘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抿一口小酒, “我的儿,你不然跟我学徒当媒婆,以后我们家也是祖传老店。” 做媒婆? 叶盏正在系宫绦的手一停。 “做媒婆赚钱啊!”宓凤娘掐着指头给女儿算账,“相看时一笔,定亲的谢媒钱,新郎高坐时我去催还能得赏钱,成婚还能拿红包。” 来来回回赏钱拿个不少,一单能赚个两百文,这可是大好事!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利市花常头上戴,喜筵饼锭袖中撑。”宓凤娘咂一口浊酒念着坊间的童谣, 一边好心给女儿传授自己的职业秘密: “里头有诀窍呢!这馋妞就说是嘴大吃四方,胖丫就说是宜男相,和离过的妇人就说她更有风情,保管一说一个准!” “您这……不是撒谎吗?”叶盏瞠目结舌。 “你娘我可全都是实话实话,跟那些骗人的媒婆不同。”宓凤娘替自己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