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痕。微红的眼眶里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好似一潭死水。不知想起了什么人,虞楚眸色变得复杂,下意识抬手去给他擦。 恰这时陆潇年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西梁王!”陆潇年眸色阴鸷。 于是虞楚的手悬在半空,意识到是自己恍了神,慢慢收回手,垂在身侧。 他转回头望向陆潇年。 那人眼眶也有些红,额前发丝微乱,苍白沉郁的脸让人觉得无端疲惫和沉重。 “陆将军。”虞楚挪动半步,用身体挡住了祁岁桉。 陆潇年朝祁岁桉迈了两步,但两步后,足尖又停下。 “西梁王来得好巧。”陆潇年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虞楚斜去一眼,冷然道:“本王听闻他逃出来跑到了陆将军这里,怕他对将军不利,特来将他抓回去。”虞楚朝身后示意,“把人带走,严加看管!” “等一下。”陆潇年道。 迈进来的侍卫停住了脚步。 “西梁王可是说过,将他全权交予我处置。” 闻言,虞楚轻挑了下眉,看了眼祁岁桉,不紧不慢道:“本王是说过,但那也要问过他本人的意思才行。” 陆潇年喉间冷哼一声,声音里像渗着冰碴,“西梁王果然贤明,连一个小盗墓贼的意愿都如此尊重。” 虞楚掀眸,也懒得再跟他装,于是意味深长挑眉笑道,“是啊,谁让他不是一般的小贼呢。” 他转回头,等着祁岁桉的回应。 空气再次静默。阳光将祁岁桉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很长。 陆潇年眉微拧起,目光沉沉压地在祁岁桉身上。 而祁岁桉双唇紧绷成一条直线,摇了摇头。 虞楚冷笑耸了耸肩,“那抱歉了陆将军。”说完,他拽起祁岁桉的袖子,将他拉出门。 望着扬长而去的那道身影,陆潇年心脏传来清晰的痛。 可他不敢再追去,脚下似有千斤重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半晌后说: “看好他。” 清秋立刻回复,“是。” * 祁岁桉被带回了后宫的那间屋子。那被砸晕的小太监早不知了去向。虞楚命人先给他端了些吃食来,看着他好好吃下后问: “他认出你了?” 将最后一口红豆粥送进口中的祁岁桉,像是个布偶眨了眨眼算是回答。 虞楚嘁了一声,“装了这么多年的形形色色的人,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一下就让人看出来了?” 祁岁桉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现在我也没用了,放我走。” “……你能去哪?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祁岁桉转头望向窗外,将目光投向最远的天边。 “可你们……”虞楚看着祁岁桉苍白的面色,顿顿了顿,道:“算了。”他走到祁岁桉身侧,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先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明日我带你出去。” 说完,虞楚抬脚朝门外走。 “等等。”祁岁桉叫住虞楚。他没有转头,茫然地望着窗外,问:“你会杀他吗?” 虞楚按在门上的手滞了一下,唇边露出一抹阴翳的笑,“那得要看他。” 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祁岁桉的双肩徒然陷了下去。 大脑仿佛停止了转动,那种疲惫感再次涌来。 可能是身体真的太累,祁岁桉感觉好似虚脱了一样,浑身乏力,手脚拽着他向下沉。他像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一步步挪到床榻边,连衣服都忘记脱,抻过被子钻进去,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明明很冷,却又仿佛有一束暖光笼在身上,教他沉沉。耳边簌簌声不断,屋外像是下起了大雪。一阵犬吠在北风呼啸中时断时续,他起身打开门,瞬间被雪拂了满面。 他什么都看不见,可忽然间,漫天大雪静止住了。雪花停止了坠落,他伸出手,从空中摘下一片六菱雪花。 透过晶莹剔透的雪瓣,他看到远处雪地里蹲着一只大黑狗,正远远地看着他。 它的眼睛黑亮,但看向他的眼神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祁岁桉朝它招了招手,那大狗就跑了过来。 但是一进门后,它又停在了门口,垂着头不靠近,也不离开,就蹲守在门边。直到他主动走过去,祁岁桉弯腰去摸它的头顶,大狗才又抬起眼睛看他。 它体型很大,毛发厚实温暖,还带着风雪的味道。祁岁桉想起小时候在宫里遇到过的那只小狗,也是浑身黝黑,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蹲在树下,也是这样怯生生的看他。 只可惜,因为自己很喜欢,总去偷偷喂它,被发现后,那只狗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祁岁桉顿时觉得这只大狗就是曾经小时侯的那只,是回来看他了,于是他俯下身,抱住了它的脖子。 大狗先是闪躲了一下,眼神里好似怀疑,可很快,它就把头小心翼翼地蹭在祁岁桉脸颊上。鼻子冰冰凉,呼出的气又很温热。 可突然间,大狗挣开了祁岁桉的怀抱,朝着门外狂吠起来。 门被风吹开,飞雪轰然落下狂吹进门,将衣着单薄的祁岁桉几乎掀倒,他双手挡着脸,大黑狗冲到门口朝外面狂叫,漫天棉絮看不清天际,但是渐渐有一个黑影,身骑高头大马,一身耀眼的明黄盔甲,从风雪中一步步朝这间小屋走来。 祁岁桉在看到那黑影后就开始害怕得颤抖,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向后退,明明那人还很远,但是祁岁桉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你的血太脏了,都是仇恨,父皇来帮你清理干净。” 祁岁桉浑身湿透,被风雪打透瞬间凝结成了冰霜,裹在他身体的表面。 他浑身打着哆嗦。这时,一个暖黄的光源出现,并不断靠近着,祁岁桉握住那温暖的光,光斑停留在他手上,手立刻温暖起来,那光斑又停留在他额头、脸颊、脖颈、胸口…… 他像抱幼时那只小狗一样,紧紧地将那片光留在自己的怀里。 今夜无月,夜风吹进窗户,年久失修的窗棂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床幔被风吹得轻扬。浓稠的黑暗中,一双浓得化不开的墨眸紧紧盯着床榻的一角。 明明诺大的床,却大部分都空着。只在贴墙的角落里蜷着一个人形,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将自己抱的很紧。 陆潇年伸出手,将他湿漉漉的额发拨开,却发现他在浑身发抖。 一声无奈的叹息声,落入静谧的夜色中。 * 晨光微熹,穿透薄薄的晨雾照进窗,祁岁桉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还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只是窗外的桂花不知何时被风吹尽吹落。 祁岁桉侧身,摸向身侧,一片冰凉。 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这两年来不管梦的开始是什么,最终都会变成反反复复的同一个噩梦。只是马背上的人有时是他的父皇,有时是皇后,有时甚至是一具没有头的尸身。 只有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