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陆潇年,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恨意。 “为何,为何连你也要背叛我?”陆菀宁声音听上去还是那般温柔,但却在微微发颤。 陆潇年从计划着要将皇后罪行公布天下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面对这样的诘问。 “因为,陆家世代忠良贤名,不能毁在你我二人手中。” “这样做,你就以为你有多干净了?以下犯上,你对祁岁桉做的那些勾当,到了九泉之下,你觉得陆家祖先哪个能原谅你?” 陆潇年沉下一口气,“那不是勾当,是因为我爱他。” “哈哈哈……,爱?”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陆菀宁平静的神色被撕裂,又露出阴鸷狰狞来,“你被骗了,孩子。” 她侧身望向悬窗外的那一轮清皎明月,“凌云在死前也曾说过这三个字,还说琮儿也爱他。哈哈哈,可是结局呢?我的傻琮儿最终还是沦为了他复仇的工具,这叫爱吗? “爱是世间最肮脏的字眼,人人都可以此画虎皮扯大旗到处招摇撞骗。表象之美好诱人,可撕开下面里面全是权力的脓疮和欲望的毒水! “你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获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罢了。” 一番话被她戳中痛处。他当时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祁岁桉,不过是想抚慰过去的遗憾和填饱自己的心魔罢了。 “无爱无欲之人,才能做这世间真正的强者。”见到陆潇年眼中的怔忡茫然,陆菀宁唇角露出一抹得意,“他利用你登基,他终也要为了延绵子嗣而娶妻纳妃,最终他会抛弃你,你可曾想过这些?” 沉默如网重重压下来。 陆潇年无言以对。 倏尔,一道声音清冽、坚定—— “孤不会。” 心陡地重重一跳,陆潇年循声回望,祁岁桉一身尊贵华服立在门口。 半明半暗的昏黄烛光将他笼罩着,他没想到祁岁桉会突然来到这里。 “你怎么来了?”他甚至忘记了尊称殿下。 祁岁桉原本处理完手上的政务,想终于有时间可以同陆潇年见面,但却听闻他在这个时辰赶去了宗人府。 他知道他也一样,想处理完尽快来见他。 但转念他又一想到,以陆潇年的行事风格他不会他将皇后这件事留到最后,想必他是为难了。 祁岁桉隐隐有些后悔,是他疏忽了,忽略了陆潇年的感受,他至少也应当问过陆潇年的意见,而不是直接将这件事丢给他。 看似是尊重,但实际上是为难。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亲姑母,是陆家他的最后一位亲人。 于是祁岁桉越想越不安,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从东宫赶到了宗人府。 他缓步朝陆潇年高大的身影走过去,并立在他身侧,罕见主动道, “今夜月色不错,孤有些乏累,想邀陆将军共饮一杯。” 陆潇年望着昏暗中的那张脸,冷峻的脸此刻被柔光包裹,双眸熠熠,他感觉心跳不停地在胸腔内撞动。 “对不起,是我当年不对。”陆潇年知道他都听到了。 祁岁桉也没有回避,而是坦然道: “其实当年你并不是介意虞楚,你是介意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对家人、对情感都无法掌控的无力。所以,即便后来你知道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事发生,可你仍然无法放过和原谅自己。” 祁岁桉轻轻的几句话,令陆潇年黑沉瞳眸微颤,他深深地望向祁岁桉,恨不能将他直接拥进怀里。 祁岁桉亦看得出他心底的执念在为无声崩塌。他带着几分故意,当着陆菀宁的面道,“这些日子杀了那么多人,也赏了那么多人,还没问过陆将军,想让孤赏你什么呢。” 陆潇年忽地掀袍跪下: “陆某只求终生守卫大盛,守护皇上。” 祁岁桉托起陆潇年,拉住了他的手腕,道,“走吧将军,今晚月色正好。” 两人并肩离开,一双身影在地面拉长、重叠。 夜风静谧,只余下身后陆菀宁恨铁不成钢的咒骂声。 走出宗人府,祁岁桉注意到陆潇年情绪有些低落,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并一路将他带到观澜亭,不料那里真备了酒菜。 “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祁岁桉按着陆潇年的肩,让他坐下。然后取出一封奏折一样的东西,双手递给他。 陆潇年打开,“这是什么?” 一张工笔画的图鉴,像是火铳的内部拆解图。 “它叫流蓥之火。我想将金砂混合火药,改良这把西夷送来的火铳。” “你画的?”陆潇年惊疑。 祁岁桉端起一杯酒,独自斟满,他眉尾微扬,神情有几分得意,“那两年我走访了很多民间火器师,他们帮我一起实验出了金砂和火药的最佳比例。我还想着将它用于农田水利冶金炼铁,增加动力,提高产力。” “可那个金砂舆图不是被你烧了么?” 祁岁桉饮下一杯酒,眼尾立刻沾了红。累了一天,他此刻不必在拘着,于是向后靠在栏杆上,身姿懒散地笑了笑,“都是虞楚那老狐狸的主意,金砂其实他一直替我母妃严密看管着。” “他爱慕你母妃?” 祁岁桉笑着点点头。 “难怪……”陆潇年想起虞楚走之前留下的信,信上管祁岁桉叫大侄子。他那时只觉得烦,并未多想。但现在回想,其实当时的他,对于他和祁岁桉究竟是什么关系已经不那么介意了。 “难怪什么?”祁岁桉忽然凑近。 “这就是你藏的秘密?”陆潇年闻到祁岁桉呼吸中淡淡的酒香,心跳又不由地加速跳了两下。 “之前还不完备,时机也不成熟,环境也不安全。如果陆家军和龙武卫有了这样火铳配备,你收复失地的想法必然能加速实现。我想把它送你,助你一臂之力。” 陆潇年再也忍不住将祁岁桉揽进怀里。 四周的侍卫和随从自觉转过身去。 “那另一个秘密呢?”陆潇年握着祁岁桉的手腕,拇指在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上来回摩挲。 “另一件……”祁岁桉倏地仰起头,双唇含住了陆潇年的耳朵,将热气喷洒在早已红透的耳根上:“我喜欢流萤,我亦喜欢陆潇年,值得庆幸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是你。” 夜里,为了安抚心情不佳的陆潇年祁岁桉吹灯拔蜡将人强硬留在了宫中。 很快他便后悔求饶,“你、你不是不要任何赏赐吗?” 陆潇年尝尽他口中美酒,舌尖贪婪勾过祁岁桉的喉结,惹得身下人簌簌颤抖。 “有一样,一直想要。” “什么?”祁岁桉气息不稳,声音慌乱成麻。 “太子殿下自己再骑上来一次。” …… 两月后,先帝祁延病逝,太子祁岁桉登基即位。 守孝三年间,新帝革故鼎新,大盛朝日新月异。过后却无人提及为这位年轻英俊的新帝纳妃立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