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说的“兴亡之间,唯百姓苦尔”。 第113章 神龙高塔 皇城城门紧闭,城楼上还有京城卫看守。一旦有人企图强行入城,便会召来羽箭的无情射杀。在这个王朝摇摇欲坠的时候,当局者已经不将百姓当做人了。 已是过了深冬时节,即将迎来崭新的春天,可皇城却是最冷的时候。城门口的草皮都快被人撅来吃了,到处光秃秃的。若是往年,定然会有京城的小官来负责治理,维护皇城的体面与光鲜。可今年不会再有了。 太阳落山了,夜里更凉,不知这些难民如何能熬得过去。 北渚和叶秉烛本打算趁夜色潜入皇城,可身边全是难民的哀嚎痛呼,北渚看出来叶秉烛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要我去把城门打开?”北渚问道。 叶秉烛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即使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也是。 这时,北渚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哭喊,他转过身,看到一个枯瘦的妇人抱着一个肮脏的被裹,脸上满是绝望与痛苦。那被裹里垂出一只同样干枯的手腕,其粗细还不如一根幼树树苗。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好心人给一口吃的吧!救命啊……救救他吧,老天爷啊!”女人迷茫地寻求周遭的帮助,可谁又有能力给她的孩子一口饭吃呢? 人群中隐隐有抽泣声,裹挟着悲戚的情绪,四处散播开来。 那个孩子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即使现在能活过来,明日呢、后日呢? 或许那个母亲不应该如此悲伤,因为她的孩子已然解脱,而不久之后,她也会去黄泉之下陪伴她的孩子——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 死亡,是人共同的终点。 忽然有人骂道:“我看皇帝是不把我们当人了!我们难道是低贱的草芥吗?为何连收留我们都不愿意?” “大绥亡矣!千年基业,毁在这个昏君手里了!”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北渚的心绪也沉闷下来。他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议事殿。 大殿内的烛火已经燃起来了,可徐嵘却依旧觉得昏暗。空荡荡的宫殿,上方的匾额刻着前朝皇帝御笔亲书的“勤政亲贤”。徐嵘仰着脖子,将那一笔一画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笑了起来。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在昏暗的烛火下,是一张颓唐的老人面。 曾经累积成山的案头空了大半,徐嵘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袁引轻轻推开殿门,到了徐嵘身后。徐嵘闭着眼睛,问道:“北戎军到哪里了?” “回义父,据斥候报,已经在城外三百余里了。” 徐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袁引立刻上前搀扶住了他。徐嵘单薄的身躯倚靠在袁引身上,袁引竟觉对方如纸一般轻薄且脆弱。这个外界传闻中脑满肠肥、危害社稷的太监,实际不过是个年迈又无儿无女的孤独老人罢了。 “大绥竟无一人能挡住北戎……哈哈!好一个泱泱大绥,好一个泱泱大绥!”徐嵘微微颤抖,胸腔里有浑浊的气音。 袁引立刻扶着徐嵘坐下,又为他斟了一杯茶水。待徐嵘饮了茶,情绪稳定之后,他才说道:“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难民,如果不让他们进城,恐怕……” 徐嵘明白袁引的来意了。他的这个义子,他最了解,实在是个心慈的人。明明自己也受尽苦楚,却又见不得旁人受苦。 “不许他们进城。”徐嵘肃然道,“如若这群人中有北戎的细作,他们一旦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也曾有半妖混入京城,害了不少人。虽然被叶秉烛带人搜到了源头,但彻底铲除也费了不少心力。 袁引默默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如今夜里露重天寒,他们既无御寒之物,又缺饱腹之粮,实在难熬啊。毕竟,也是大绥子民。” “你待如何?” 袁引这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可以将衣食之物从城楼上抛送给他们,好歹让他们渡过难关。若是真有细作,见我们不开门,早晚也会离开。” 徐嵘按了按眉心,同意了袁引的建议:“好,就让……岳凛去做。他还算踏实沉稳,能说会道,由他去吧。” “是。”袁引心中踏实了不少。 徐嵘又说:“你扶我去观星台吧,我要去见见皇帝。” 袁引领命,搀扶着徐嵘向着观星台而去。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一处,没有受这大乱局势的影响,那便只有观星台了。说来实在可笑,大绥的皇帝,面对大绥的山河破碎,却无动于衷。他依旧沉迷于修仙问道,甚至比之前更为痴醉! 七层神龙塔,孑然尘世间。 平日里,只有徐嵘才有资格进入神龙塔,袁引将他扶到塔外,便恭敬地候在一边了。 徐嵘颤颤巍巍地走进搞他,迎面见到的就是建木神女的画像与雕像。 神女啊神女,二十年前,只是洪水泛滥,你便降世临凡,解救万民。何以如今这山河破碎,你却冷眼高居九重天了呢? 徐嵘摇摇头,径直来到了皇帝所在的宫殿外。 此时,正是皇帝持经诵咒的时候。 宫殿里,香炉中袅袅飘起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熏香味。皇帝李叡跪坐在神女的塑像下,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徐嵘立着,一直等李叡念完,才出声道:“徐嵘求见陛下。” 李叡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只嘴巴翕张:“何事?” “陛下,北戎人已经快到京城了!”徐嵘心中沉痛,却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北戎如今锋芒正盛,我们大绥未及反应。国不可无君,只要陛下仍在,大绥便存续。我们需尽快往南方去,以图后起……” 这就是要弃京南逃了。 李叡却像是没有听明白其中厉害似的,轻描淡写道:“你不必担心,有神女庇佑,北戎人打进不来。” “陛下!”徐嵘急切得都快要冒出汗来。可李叡不听,就是不听,甚至与他说话时,连身子都不曾回转过来。 “陛下,为何,你为何……”徐嵘不解地盯着李叡的背影,老泪纵横。此刻他再不管什么君君臣臣,质问出心中疑惑,“当初你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我们一起谋划未来,你说将来定要为百姓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何以你登基之后,二十年,不理朝政……难道真的是做了皇帝,便一切都变了吗?陛下!” 徐嵘拼着一死,也想求得一个结果。 可李叡只是淡淡道:“你僭越了,退下。” 僭越了吗……徐嵘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依旧恭敬地行礼,然后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这里。 看来,大绥真的要亡在他们手里了。 第二日,城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