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拿钳子夹垃圾。 碰到塑料饮料瓶和铁罐头,杜却池就丢进另外几个专门存放空瓶的蛇皮袋,走之前全给了这些天流连于垃圾桶找瓶子的大爷大妈。 杜却池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走,边走边打量附近住宅,这片地未经开发,房屋设施都偏老套。年轻一代的都选择搬走去新城区,继续住在这里的要不是念旧执拗的老年人,要不就是低价租房的外来务工人员。 灶台生火蒸饭的独有陈旧气息一下子拉回了杜却池飘远的思绪,看眼西沉的夕阳,踩着拉长的黑影加快回家的脚步。 没走几步,一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居民纷纷打开窗户紧急收衣服,衣服刚救进屋子,窗户还没完全关严实,雨势顷刻变得磅礴,雨水像石子砸向地面,打在杜却池湿哒哒的羽绒服上都能发出阵阵沉闷的奏鸣。 别无他法,杜却池暂且只能先到一处延长的屋檐下避雨,他抹去头发上的水珠,心想借他躲雨的这户人家该不是没人在家。 摆在外面晒太阳的花盆都还没收进去,粉艳的花瓣被雨水击打得发颤,低垂着脑袋奄奄一息。 杜却池不忍,又冒雨出去把花盆搬到自己身边,和它一块于屋檐下避雨。 雨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凶,杜却池怕雨一连下几个小时,犯难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来送伞,但有觉得有点多此一举,要是提前停了呢? 心里左右纠结着,摆花晒太阳的人家打开了大门。 出来的是副年轻面孔,他先是惊讶自己的花怎么消失不见了,接着视线一转移,看见了杜却池,以及杜却池脚边安然无恙的花盆。 他忙折返屋子打着一把乌黑的伞出来,把杜却池连同花一并接回屋里。 杜却池谢过他给的干毛巾,他也温和一笑,一手伸出大拇指,微微向前弯曲两下,做出手语表示感谢,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晶莹的戒指格外引人注目。 看到对方打出的手语以及从见面到进屋都贯彻的沉默,杜却池愣了愣,才明白,原来他是个……哑巴? 哑巴很年轻,和杜却池的年纪差不多,居然那么早就结婚了。 杜却池感到意外视线有意无意擦过哑巴平静的脸庞,内心总觉得他的气质有点怪怪的,具体哪儿怪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哑巴感觉到视线看过来,杜却池不好意思朝哑巴笑了笑,继续埋头擦头发。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过了几分钟,哑巴拿来一把黑伞,示意他可以带走这把伞不用还回来,杜却池本脸皮薄要摆手拒绝,可门外的狂风骤雨又提醒他要认清当前情势,于是杜却池接过伞说道:“等明天我就给你送回来。” 哑巴勾了勾唇角。 送走人后,哑巴家里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你把伞给他了?” 哑巴抚摸着受伤的花,抽空点点头。 不知从哪里现身的男人端起哑巴祭奠自己的茶轻抿一口,纤长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一瞬光。 他意味不明笑道:“我们的东西沾染上了我们的气息,可算不上吉利。” “?”哑巴投来不解的目光。 “他回去的路上,可能会碰上点小麻烦。”男人说,“但也只是小麻烦。” “在酿成祸端前,会有人找到他的。” 雨水敲打伞面,咚咚的响个不停,声音通过伞柄传导至紧紧攥住它的手中,颤动感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握伞之人跌入悬崖的心灵。 面前是泛起波澜的河面,周遭是漆黑无比、不点灯光的空的老式楼房,杜却池孤身一人矗立于画面的中心,无助又仓惶。 第五次了,他已经回到这个地方第五次了。 无论他往哪一条路走,路的尽头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回到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紧张导致的,随着雨声鼓点愈加密集,伞柄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杜却池握着伞柄,手腕有点发酸。 杜却池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刺眼的屏幕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七点二十三。 他居然在这里徘徊了快三个小时。 杜却池把伞靠在肩膀上,点进电话,无头苍蝇似的胡乱翻着通讯录,他想给爸妈或者杨沿打电话,跟他们诉说自己目前的可怕的遭遇,然后拜托他们来带走他,手指滑过一个个熟悉的备注,杜却池犹豫了。 告诉他们,真的有用吗。 风蹭过肌肤,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却池心如死灰,在手机屏完全熄灭前,他咬牙给杨沿打了个电话。 平稳而漫长的嘟嘟声后,电话那头冰冷的电子女声提醒杜却池,请在服务区内拨打电话。 电话猝不及防被挂断,杜却池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是自己不在服务区内? 尽管是老城区,信号肯定是有的,绝不可能会出现无信号这种荒唐情况。 杜却池不死心,又给爸妈各自打了两通,结果依旧如他所想的最糟糕的那样——他不在服务区,无法联系到任何一个人。 浑身的力气在得出这个结论后被抽空,杜却池第一次体验到了难以描述的恐慌感,他像失智般一遍又一遍给出现在他通讯录里的人打电话,又撑着伞继续彳亍于仿若迷宫的小路。 他穿梭着,污水溅湿裤腿,机械电话音没有停下过,几乎是刚挂掉他就立马给下一个人拨通。 绝望感即将吞噬杜却池时,有一个电话打通了。 “喂?” 杜却池站住脚步,眼睛迅速瞥过备注。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这是谁? 这份疑惑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就在杜却池怔愣住的那瞬间,手机里的人声缓缓与蓦然出现于他背后的声音重叠。 一虚一实,如同是从世界的另一头乘着风飘到了杜却池身边。 “小却,这么晚还不回家?” 杜却池战战兢兢转过头,在看清来人是甘柑的那一刻,先前对他的厌恶恐惧烟消云散,他微张大嘴巴,如看见救世主般,情绪空前高涨。 又害怕眼前之人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想梦境,连忙激动地朝甘柑跑过去,跑得太急,不小心踩上石块崴了脚,剧痛感与失重感相伴袭来,一下子直接扑进了甘柑怀里。 “这么不小心。” 甘柑接住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伞。 杜却池站不稳,不得不摁着甘柑的肩膀,皱着眉头忍耐崴脚的痛,听见甘柑说,“又没下雨,你一直撑伞作什么?” 杜却池抬头,这才看见甘柑根本没带伞,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淋湿的痕迹。 杜却池又将目光移到伞外,骤雨未歇。 甘柑一手搀着杜却池的腰肢,一手轻松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