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黑衣剑客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冒着热气的水盆放在床边。 游溪愣愣看着他,他换了身干净衣物,长发利落扎成马尾,箭袖窄腰的黑衣勾勒出他劲瘦腰身,一双长腿笔直修长,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有些惊讶,这双手明明拿惯了剑,竟也会做给人端水这种小事。 荆饮月倒没什么反应,师门清贫,生活简朴,这些事他都做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做的。 “擦洗一下。”他道。 “谢、谢谢。” 游溪掀开被子,蛇尾落地时变成了两条腿,光洁的小腿纤细修长,肌肤雪白,往下是一对玉足,触到盆中的热水,脚趾不自觉缩了缩。 荆饮月没想到她的尾巴还会变化,视线触及到对方白到发光的小腿,愣了一下,匆忙移开了视线。 想问她既然能化出双腿,之前为什么不变,想到她可能是觉得那样更自在,将问题咽了下去。 水声淅沥在耳边响起,他竟不自觉心跳快了几分,闭上眼睛,摆脱不了对方的蛇尾化为曼妙双腿那一幕。 他慌忙站起身,将从大夫那里借来的干净衣服放下,快步走出了房间。只有他自己察觉,这几步走得有几分狼狈。 借着他打来的热水,游溪擦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衣物,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日暮时,他又送来了一堆鲜果,放下东西准备出去,游溪叫住了他:“那个……晚上你不留下吗?” 荆饮月目光盯着门口,甚至不敢看她一眼,“我在外打坐。” “可外面很冷。” “无妨。” “你可以睡床上,床很宽的。”她往里面缩了缩,“你看,我只占这么一点块地方。” 荆饮月回过头,对上她那双纯澈无暇的双眸,心微微一动。 古蛇族的少女,涉世不深,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有多让人误会,但也可能是转移的毒性已经发作,七日内,她都会很依赖自己。 无论哪一种可能,他都不能答应。 他关上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游溪眨了眨眼睛,拿起桌上果子啃了一口。 酸甜酸甜的。 夜渐渐深了,茅屋建在山崖边,山风呼啸,荆饮月靠在一棵树下,闭目打坐,凝神入定。 片刻后,耳边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他耳朵动了动,暗自警戒,不动声色。 在对方靠近时,横在膝上的长剑骤然出鞘,耳边传来惊呼一声,游溪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 荆饮月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游溪爬起来,有些委屈道:“来陪你。” “回去睡觉。” “睡不着。” “为何?” “因为你在外面吹冷风。” “……” “我在打坐。” “我陪你打坐。” 荆饮月一阵头疼,深感鸡同鸭讲的无奈,他想着措辞,身侧一暖,少女坐在了他旁边,“你看,北斗星!” 荆饮月抬起头,漫天星子闪烁,却都不及她眼中的光芒烂漫。 “你有没有听过北斗星的故事?” “……” 夜色还长,两道人影依偎。 为了躲避人皇的追捕,两人在山崖茅屋住了好几天。 这几天,荆饮月明显感觉到,游溪对他的依赖越来越严重,只要自己离开她视线一会儿,她就开始找人。 吃饭要和他一起,晚上陪着他打坐,说什么也不肯去睡觉,每次都是自己说着说着睡着了,荆饮月再抱她去床上。 第二天就要听她软软抱怨:为什么不让我陪你? 他只能沉默。 不能告诉她,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悄然消解。 他知道,游溪依赖他,是因为体内毒性的缘故,等七天过去,他对游溪而言,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一次次因她妥协,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如同饮鸩止渴,明知是假象,却还是沉溺在她纯然甜蜜的笑容里。 游溪虽然对他黏糊得不行,对其他人却是十分胆小,大夫来时,她勉强还能说两句话,师兄找来时,她躲在房里,甚至不出来见人。 荆饮月也不勉强她。 她趴在窗边,将窗户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偷听他们谈话。 荆饮月余光往茅屋那边看了一眼,只当不知。 “师弟,人皇正派人四处搜寻你们的下落,估计很快就要找到这里来了,师父让你把人带回师门去。” 游溪不高兴地抿起唇。 荆饮月道:“我会带她离开这里,但暂时不会回去。” “这……”师兄道,“我知道你不想连累师门,算了,我会跟师父说的。” 他回望了一眼安静的茅屋,不太确定道:“师弟,你不会对她……” 荆饮月淡然看了他一眼。 师兄犹豫道:“师弟,你也知道,师门祖训:修剑者不能动情。一旦动了情,你就再也拿不动这柄剑了!到时修为尽失,别说保护她了,你连护住自己都做不到。” “你可是咱们师门最出色的弟子,别在这上面栽跟头啊!” 荆饮月沉默片刻:“我知道。” 师兄忧心忡忡走了。 他回过头,看向窗户方向,窗子不知何时已经关紧了。 也许少女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他心中涌上淡淡失落。 片刻后,他走到门口,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眼前一花,少女扑进了怀里。 “荆饮月。” “嗯?” “你不要对我动心,好不好?”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荆饮月心软到一塌糊涂,她点了点头,“你不要喜欢我,我来喜欢你。”说话时,她软软的鼻息喷在颈侧,带来一阵难耐的麻痒。 “好不好?”她又问。 “好。”他涩声回答。 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她,更在她动心之前。 “去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里。” “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直接走——”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通往崖下的路上,忽然冒出来许多甲胄兵士,为首一人白面有须,穿着一身重甲,指挥兵士们将整个山崖包围了起来。 游溪心神一紧,这些人竟然来得这么快! 她紧紧挨着荆饮月,她不想被抓回宫中,那位人皇,让她觉得忌惮又害怕。 “他们不是人皇的人。” “这些人穿的不是禁军服饰,更像是军营中的甲士。离这里最近的军营,是天机侯统领的西大营,而天机侯,是芳贵妃的亲生父亲。”荆饮月道,“这些人应该是芳贵妃派来的。” “呵,山野剑客,对朝堂之事倒是知道得清楚。”侯爷冷笑。 “芳贵妃为什么要派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