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溪悄声问他,难道是想抓走她向皇帝邀功? 荆饮月偏头看她,她杏眸沁润,一片纯澈,还不明白人心幽微。人皇对她下毒,显然对她有了别的想法,而芳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她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她的地位。 哪怕游溪是人皇选中的祭品,帝心难测,谁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只有先下手为强,抢在乌九明找到人之前,先将这个威胁除掉,贵妃夜里才能安枕。 “既然认出了本侯,便该知道你们今天绝无活路。”他手一挥,示意众兵士围上,“让本侯见识一下,是你的无双剑意厉害,还是本侯的黑甲军更胜一筹!” 脚步声沉重而整齐,包围圈逐渐缩小。 荆游两人被迫退往崖边,荆饮月握着剑柄,手心泛起了一层薄汗。 “怎么不出剑,莫不是怕了?” 随着众人步步紧逼,游溪低头看向荆饮月手中的剑。 ——“一旦动情,你就再也拿不动这柄剑了”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他不想出剑,而是他办不到了。 他对自己动了心。 一股又甜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可此时此刻,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想办法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荆饮月迟迟未能拔剑,侯爷意识到了什么,笑道:“看来今日本侯捡了个便宜,是时候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去了!” 一声令下,甲士们一拥而上。 荆饮月挡在游溪身前,拔不出剑,就用剑鞘当武器,剑风横扫,在周围划出一道半圆,暂时令众人不敢靠近。 但这只能拖延片刻,剑不出鞘,连众甲士的盔甲都破不开。游溪暗自焦急,手中淡淡荧光泛起。这是她用来对付人皇的底牌,本不想在此刻用出,正要出手时,余光看到崖下似乎有光在晃动。 那是—— 嗖嗖冷风过,荆饮月护着她躲开了几支暗箭,被她一把抓住了袖子,“荆饮月,你信我吗?” 她的语气暗含忐忑,眼中波光轻摇。 对方握住她的手,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我说一、二、三,我们就——诶诶?” 崖下的风声烈烈,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游溪奋力睁开眼睛,又被风糊了一脸,绝佳的视力在这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只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紧了此生难遇的珍宝。 她心中感动,但也忍不住想问一句,她都没说要跳,他是怎么知道她想跳下来的? 坠落的速度极快,转眼两人就落到了崖底。 茂密树枝从身边擦过,枯草掩映中,一个庞大的机关装置露出半截,这东西有着奇怪的外形,一半像是巨型蜘蛛的半身,一半是布织的棚顶,两人滚落在棚顶上,也不知那是什么材质,竟然稳稳接住了他们,没有半点崩裂迹象。 一切静止后,游溪缓缓从棚子顶上坐起来,看了看她和荆饮月都毫发无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还想呆多久,想把本机关师的天才发明弄坏吗?” 游溪愣了一下,低头看去,桃花眼,眼底有一颗泪痣的男人站在巨型机关下面,双手交叉收在袖中,一脸审视看着他们。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白发女子,日光下,一头银白雪发十分醒目。 看到这两人,她不由又是一阵恍惚。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人? “香大夫,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香雪道,“这里就是我家。” 原来崖底别有洞天,住着一位与世隔绝的机关师,还有之前荆饮月请来给游溪看病的大夫。两人住在不远处的谷底,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两座小院挨着,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发明。 游溪和荆饮月在谷底暂住下来,一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入夜。 游溪早早睡下了,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睡到一半又醒来。 屋外野花馨香,漫天星子灿烂。 黑衣剑修独坐在院子里,夜色里,他的背影显得孤寂又落寞,长剑横在他膝上,他拿起又轻轻放下。 游溪的心揪了一下。 她走到荆饮月身边,陪他坐着。 “你要走了?”他问。 游溪愣了一下。 “大夫说,你的毒已经解了。” 七天过去,游溪身上的毒已解,她不再对他心生依赖。 听说蛇族附近其他部族的人也在寻找她的下落,天下间更有不少侠义之士想找到她,救出被囚禁的蛇族。 而他已经拔不出剑,无力再保护她。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自己身边? 荆饮月点漆般的墨眸看着游溪,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其中深藏的不安,他默不作声,宛如在等待一场审判。 只要游溪一句话,就能判他生与死。 第55章 麒麟 夜色沉寂。 他等了很久, 等到游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得灿烂,他不由微怔。 游溪抱住他的手臂,“我不走。” 荆饮月神色复杂, “你不是……” 因为中毒才对我产生依赖吗? 游溪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其实, 我是蛇族圣女, 我不会中毒的。” 荆饮月愣住了。 这才想到她的身份,虽然脉象上看她确实中了毒,其实根本没受影响? 所以, 她是……因为喜欢他,才留下的? 荆饮月心中涌上淡淡惊喜,从满心绝望到充满喜悦, 原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是, 他低头看着手中剑, 失去引以为傲的剑艺,他该如何自处?难道只能一辈子躲在这里,对外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吗? 思索间, 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手上,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两道明显的崩裂伤, 因为无数次试图拔剑, 手上的伤刚结痂又裂开, 反反复复, 就没好过。 “疼么?”她问。 他摇了摇头。 年少时专心磨炼剑艺,受伤是家常便饭,比起受伤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失去剑心,几十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为什么动了心, 就无法拔剑呢?”游溪问。 他低头看游溪,她的眼眸清澈,充满了纯然的好奇和不解。 “因为大道无情,剑者也需无情,才能合于大道,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他解释道,“一旦动了情,出剑时会犹豫迟疑,错失绝佳的出手时机,也就失去了剑之锋锐。” “为什么大道无情?”她又问。 “因为……”他想了想措辞,“道之下,花开花落,日月运行有其规则,道无偏私,一旦有了私心,万物失序,天下就会错乱。” “可是,我觉得‘道’分明有情呀。”游溪指着不远处一簇野花,认真对他说,“你看,这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