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寻常,烛火之下,竟如残阳落于水波之上,金光粼粼、璀璨耀眼,此等金线密织工线技艺,恐怕也只能出自皇室内务府的织造局…… 而喦朝律法规定,只有皇室宗亲才可用明黄、金黄及杏黄。 陈世子不过是功勋之后,靠着家族荫庇,才领了一个七品校尉的闲职小官,绝没有资格穿着此等华衣。 果然—— “放肆!” “滚出去!” 内间传来陈侯夫人的尖叫。 随即就见她连滚带爬,拿着帕子遮住脸跑出来了。 而这熟悉的声音也让楚唯青愣了下,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推开惊惶的陈侯夫人,往床帷里扫了一眼。 朱色的帷幔内,少年额发湿润,略显凌乱,脸颊呈非正常态的红晕,狭长的眼眸冰凉锋利,却深藏了汹涌浓重的欲.色。 他胸膛半露,却用被子紧紧遮住怀里的女子,不让外人看到分毫,见看令微长公主后也没有丝毫恭敬,声音依旧冷恶:“滚!” 怔愣间,楚唯青惊出一身冷汗,竟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了。 随即,侍女们妥善地关上房门,侍从们立即驱散一众围观的人群,明令禁止所有人靠近此地。 令微长公主的迎夏宴办得可谓是史无前例的声势浩大,邀请的官员上至正一品的太师、太傅,下至从五品的太常丞、太史令,而官员们所携带家眷更是不计其数。 此刻宴会已至尾声,闹出陈世子这等乱子,众人也不过是嘴上谴责,心里更多的是想看乐子。 然而长公主明旨一下,众人看热闹的心思淡了,涉及朝政的敏感嗅觉 触发了,纷纷打听究竟出了何事,竟然让长公主如此慎重以待。霎时间,前院竟然比方才还要混乱。 楚唯青却来不及管。 她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冷汗,在原地踱来踱去,耐心分析眼下的情况。 皇天后土在上! 里面的奸.夫怎么不是陈世子,而是她那个看似人模狗样、实则心比墨黑的堂弟楚宥敛? 她可招惹不起楚宥敛,啧啧,希望他不要怪她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楚宥敛不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吗?怎么今日会和别的女子在她的宴会上厮混? 她听得分明,那女子的叫声猫儿似的柔媚,绝不是楚宥敛的未婚妻。 这小子平日里信奉君子之道,克己守礼,冷淡寡欲,至今后院都干干净净,未有通房和妾室,没曾想还有今夜这副被女色缠惑的一面…… 不对! 不对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楚唯青忽然想起方才看到楚宥敛时,他脸上的潮红好像有些异于寻常,很像……中了药? 没过几息,前院闹得更轰烈了,好似天雷降世即将坍塌,楚唯青冷汗津津,有种大祸临头的不妙预感。 果然,她的贴身侍女略有些慌乱地跑过来,附耳道:“启禀殿下,陈世子已经找到,只是他……” “他如何?”楚唯青焦急道。 侍女脸微微涨红,“被人阉了,扔进水里,才救上来。” “……” 楚唯青震在原地,万万没想到今夜一件抓奸小事会是这么个走向。 陈侯爷可是陪先皇打天下的功勋之后,如今独子被阉…… 楚唯青明白,她必须立即表明态度,平息舆论风波,否则在她筹办的宴席上,又是当朝王世子被窥探床帷密事,又是陈侯爷独子被施以阉刑,她这个令微长公主将丧失所有声望,以后谁还敢赴约她的宴席呢? “来人啊!” 楚唯青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出恐怕是连环计。有人假借他人暗害陈世子之事,暗算了当朝王世子。 她厉声道:“查!所有人都去查,给本宫彻查到底!究竟是谁!胆敢在本宫地盘上肆意妄为!” 瞬息之间,如同在热油锅里泼冷水,火焰迎面而来,快要炸开了。 唯有颜玉皎这里安静非常。 颜玉皎其实怀疑自己中了药,不然怎么这般疲惫困倦,连伸手掀开红纱看看贼人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究竟是谁,连堂堂侯爵夫人都被吓得失去往日雍容端庄,狼狈至此? 红纱却忽地被贼人掀开了。 一张熟悉的、却因布满情.欲而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颜玉皎微微茫然。 啊? 怎么会是…… 心神一松,她来不及惊惶羞耻,就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在彻底昏迷前,她听到这个和她两小无猜的世交哥哥——郯王世子楚宥敛,讶异的、难以置信的声音: “……娇娇?” . . 颜玉皎彻底清醒,已是三日后。 这三日,她做了许多梦,说不上来是好梦还是噩梦。 在她年幼时,先帝还未驾崩,郯王身为先帝幼子,性情豪放,不爱拘束,喜欢和妻儿一起游山玩水。 她七岁那年,郯王和其家眷前往避暑胜地时途径江南,却正逢江南水患,郯王就顺便负责了救灾事宜。 彼时爹爹农家出身,初入官场,不过扬州江阳县一七品县令,还未有如今这般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圆滑能力,上司不待见他,同僚也瞧不起他,他所负责的辖区的救灾物资总是最后才发放,还往往是陈粮烂谷。 不得已,爹爹坐上牛车,冒着大雨连夜奔去扬州刺史府,他想讨份公正,奈何没有刺史的邀帖,他连刺史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也是郯王路过,被爹爹这份为民之心所感动,带爹爹见了刺史,这才解了一方百姓之祸。 后来,爹爹和郯王就成了知交好友,她和年幼的楚宥敛见面了。 幼时的楚宥敛还不像如今这般冷面无情不苟言笑,反而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呆子,初次和她说话,便愣愣地唤她“娇娇”,还问她的名字是女字旁的“娇”,还是马字旁的“骄”。 她摇摇头,怀疑楚宥敛读书读傻了:“我的名字和这两个字的读音都不一样,是白字旁的皎~” 然而楚宥敛怕是患有口齿不清的毛病,怎么都纠正不过来,一直喊她“娇娇”,她索性也由他去了。 可惜少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五年后,太子暴毙而亡,先帝伤心过度,很快也随之而去,太孙楚元臻登基成了新帝。 新帝不过十六岁,尚且年幼,他的叔叔们却还年轻力壮,雄才大略,尤其郯王,因为性格豁达,行事热情仗义,和朝中官员们来往密切。 故而,即便郯王没有觊觎皇位之心,也难免被新帝猜忌。 彼时,爹爹因为功绩斐然破格提拔至京城做官,但或许是爹爹为了避嫌,或许是郯王自己也不想搅入皇权的风波之中,爹爹和郯王不再来往。 她和楚宥敛也很少再见。 但也不全是爹爹的原因。当时她已经十二岁了,却对京城名门闺秀的礼仪一无所知,家里给她请了教习,帮她补习《女则》、《女诫》、琴棋书画和女红,她再也没有时间和楚宥敛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