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赔不是”,昭宁温声道。 “但……小姑姑不喜欢大司农家的公子,小姑姑喜欢的人是定远将军,就像你父亲喜欢你母亲那样的,你能明白吗?” “你想一想,若要让你母亲不嫁给你父亲了,转而嫁与旁人,会怎么样?” 小奶团子看一眼容因,匆匆摇头。 他才不要。 遂抿唇道:“小姑姑,你不用继续说了,我知道的。” “可是……”,他忽然迟疑地拧眉觑她,“定远将军也喜欢你吗?我前几日看见你们在一处时,还是你追在他身后一直叫他,他却不理睬你呢。” 昭宁神情呆滞一瞬,胸口宛如被射中一箭,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可很快,她忽然眼珠一转,神情委顿下来,可怜巴巴地回望过去:“是呀,就是因为小姑姑有那桩没退的糟心婚事,他才不肯理我呢。所以懿哥儿,你帮帮小姑姑好不好?” “那……那我……”,小奶团子咬着嘴唇,一脸为难。 他本也没打算让小姑姑受罚,可是朝中那些固执的老头又个个都不肯松口,摆明一副他不下旨降罪便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下该如何是好? “懿哥儿,我给你出个主意好不好?”容因方才一直含笑看着,此刻终于施施然开口。 小奶团子闻言,迅速转过脸,一脸期待:“好啊,是什么?母亲你快说。” “这样,你下一道旨意,就说让你小姑姑去上方寺思过,既是定心性,也是为大邺百姓祈福。” “容因,我……”,昭宁一听,顿时急了,若被遣去庙里,那她还怎么日日去找周明宴?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容因促狭地看了自己一眼,继而又道:“另外,公主既要离宫久居,还得派人护她周全才是,我瞧着周大人就十分可靠,不如辛苦他陪公主去待些日子吧。” 昭宁怔怔然望着她笑吟吟的模样:“容因,你可真是……” “真是高明!”小奶团子兴冲冲地补全了她的话,“如此一来既可以堵住朝臣的嘴,又可以替小姑姑制造机会,太好了!” 昭宁腾地站起来,急急道:“懿哥儿,就这么定了,你快快下旨,我这就回宫收拾行装去了。最晚后日,不,明日,我就要去上方寺!” 说完,火急火燎地向外跑去。 容因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 等全然看不见了,小奶团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母亲,小姑姑当真不是一厢情愿么?我瞧着周大人平日里也不像对她有情意的模样啊。” 容因笑笑:“你还小,这种事旁人看是看不明白的。真正如何,只有你小姑姑和周大人自己才知道,左右你小姑姑知道分寸,你就只当是给周大人放个假了。” “哦”,小奶团子诺诺点头。 眼神忽然又飘忽起来,不多时,便偷偷瞄到了容因的小腹上。 “母亲,妹妹究竟何时才能出来?前几日太医来时,我听见了,他说什么‘已三月有余’,那是不是还有七个月,正好到十月?” 容因笑着轻轻颔首。 见状,喜色顿时涌上眉梢,祁承懿难得如此直白地雀跃道:“太好了!” 如此一来,今年永宁郡王家的世子再进宫时,他便可以同他炫耀自己的妹妹了! 前几日花朝节,容因被钟灵和昭宁一起拽去邺水边踏青,没想到人刚下马车便吐得一塌糊涂,最后面白如纸地被送了回来,谁知太医一诊,竟诊出了喜脉。 祁昼明闻讯赶来时,恰好听到太医斩钉截铁地下了论断,当即愣在了原地。 一时间满殿人眼睁睁看着素来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成了一块木头。 后来醒过神,抓着太医问东问西问了大半日,将老太医直问得不耐烦了,出了明华宫转头便骂他呆子。 那夜,容因原本已然睡着,却忽然被身后一片凉意扰醒。 迷蒙间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祁昼明竟哭了。 像个孩子似的,伏在她肩头,哭得悄无声息,将她背后整片柔软的绸布都洇透开来。 彼时她转过身,一下一下拍着他后背,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那日之后也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 怀胎十月,容因并没吃到多大的苦头。 似乎是祁昼明和小奶团子成天在她面前的念叨起了作用,这个孩子乖得不像话,除了偶尔踢她两脚和最后两个月里腿上的水肿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几乎要让她忘记自己腹中还揣了个崽。 腿肿的时候虽然难熬,但比她更难熬的是祁昼明。 每每夜里睡不着,容因便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他踹起来给自己按腿。 起初他兢兢业业地按上大半夜,第二日顶着眼底硕大的青黑去上朝,还被一众同僚用目光屡屡关照,可后来时间一长,所有人竟都见怪不怪了。 就如小奶团子掰着手指头算的那样,这孩子恰好降生在深秋十月。 天还未明,便飘起了雨,寒气肃肃,秋水深湛。 前些日子太医来诊脉时特地来嘱咐,说算着日子也快到了,让她适当活动,强健身体,到时也会顺利许多。 容因将这话记下,用过早膳,便准备让碧绡搀着自己在殿内走上几圈。 谁知才走了没几步,容因忽然脚步一顿,脸色木然地盯着自己的裙裳。 碧绡面色一紧:“怎么了?可是腹痛?你等一等,我这就去寻太医来。” 容因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略显迟疑地温吞道:“碧绡,好像比起太医,你更应该叫稳婆来……我羊水破了。” 碧绡怔忡片刻,转头便朝殿外高喊。 殿中侍女领着乌泱泱一大片人涌进来时,容因险些被这阵仗吓到。 人都是祁昼明和昭宁提前找来的,从半月前开始就一直住在明华宫,只等这一日。 容因知道他们必定准备的周全,但没想过会这么周全。 时间不凑巧,这个时辰,朝会还没散。 碧绡派去递消息的宫女被拦在了昭阳殿外,急得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殿门洞开,里面的官员潮水一般涌出来。 她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一头便扎进了人堆里。 祁昼明到时,殿中喧嚷一片,却都是出自之口稳婆的吆喝,听不见半点小夫人的声响。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碧绡阻拦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他便已大步流星地绕过他,直直钻进了产房。 碧绡嘴唇嚅动了下,还要再唤,想来想,又作罢。 她倒不是像那些稳婆一般担心什么冲撞之类的,只是见祁昼明急匆匆赶来,未携雨具,身上衣袍已然被打湿,怕他带一身寒气进去。 可瞧着他脸色青白的吓人,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幽魂,突然又歇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