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色的裙摆曳于地,并不适合靠近。 “小姐,不如我们先行回去?” “无事,离席散还早得很。” 方才这杯酒后劲着实有些厉害,也不知是何种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承明殿上,她出来不过一刻钟,回去亦很快。 她寻了处凉亭坐下,手倚在红木栏杆上,此处可眺望到昔年娴贵妃的云锦宫。 裴晗四岁时,娴贵妃病逝,给先帝留下了最美好的容颜。先帝下旨封存云锦宫,再未分赐过旁人。 她走后,年幼的裴晗虽搬离了云锦宫,却会时常跑回去看看。 韫棠记得,云锦宫中有一座花圃,娴贵妃在时常精心打理。 贵妃娘娘并非独爱某一种花,花圃中一年四季都有花盛放。 十几年来,花圃仍保持着旧时模样。即使在裴晗离京后,花匠奉他之命悉心照料,没有让园圃荒芜下去。 晚风吹动韫棠发梢,锦云宫外一如既往有禁军戍卫。 韫棠淡淡一笑,今夜裴晗离席,或许此刻就在锦云宫中。 记忆中,花圃中有一架秋千,爬满了紫藤,也不知如今还在否。 晚风习习,吹散往昔回忆。 有脚步声近前,韫棠闻声回眸。 迎着月光,裴晗静静伫立于她两步远之处,而她到此刻才察觉。 采梨不知去了何处。 月影落在他们之间,二人一站一坐,彼此相对。 不远处的承明殿热闹喧嚣,此时此地却唯他们二人。 风拂过,树影沙沙作响。 韫棠如梦初醒一般,她忘了一切想要说的话,她准备了许久的话。 她站起身,不争气地准备逃避。 “你——” 皓腕猝不及防被人握住,韫棠挣动着,却在回身对上裴晗的目光时失了声音。 发髻上那支垂珠却月的步摇晃动着,二人离得极近,近到韫棠在裴晗的眸中能望见自己的身影。 他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清檀香气,一如从前。 韫棠确信,他和她都没有酒醉。 天地间恍若静止一般,裴晗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极其温柔,像是诱惑着她忘了拒绝。 韫棠忆起那个寻常的午后,在尚仪局的书库中,还是七品典赞的她翻看典籍时找到了彤史署的册子。 彤史女官隶属于尚仪局,多独立于尚仪局事务。 她对她们的职责甚少涉猎。 她不敢多看,立时放了回去。 却又忍不住为此感到好奇。 彼时的裴晗还在京中,还在她身边。她就想,等到出嫁前夕,自会知道这些。 而此时此刻,她被裴晗揽在了怀中,一点一点丧失自己的抵抗。 步摇上的明珠散着柔和的光泽,与月同辉。 好半晌,韫棠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裴晗的吻缱绻,点到即止,没有再进一步。 韫棠的心跳得厉害,重获自由之际,下意识推开裴晗。 她脸颊绯红,有愠怒,更有女儿家的娇羞。 “不要跟着我。”她狠狠威胁道。 裴晗尔雅一点头,浑然不知他方才做了什么似的。 于是韫棠提起裙摆,往承明殿的方向跑开。 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而动,显示出主人此刻凌乱的心境。 裴晗望她背影,唇畔浮起一抹笑。那一支步摇,是韫棠及笈那一年,他亲手赠与她的。 …… 韫棠逃远几步,心绪仍未平复。 她抹了抹唇上口脂,石榴红的颜色落了大半。韫棠取出随身的帕子,索性将口脂擦了个干净。 在去承明殿的必经之路上,她见到了等着她的采梨。 采梨原本守在亭外寸步不离,却不想陛下忽地驾临,抬手让她退开。 她自然不敢抗命,与陛下身边的高总管一起退远,灵机一动选了这个小姐能找到她的路口。 看出小姐神色有异,采梨没有多问,知道今夜所有之事不能对外言说。 韫棠整理了思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何?” 韫棠鬓边的步摇修饰过,与方才出殿中时无异。 见采梨点头,韫棠道:“走吧。” 承明殿内热闹如常,飞觥献斝。 韫棠回到自己位上,侍女已为她换过新的盘盏。 “怎的去了这么久?”坐在她上首一席的安氏关心道。 “天黑,不小心走错了路。”韫棠寻了个理由搪塞。 巍巍宫城,亭台水榭数不胜数,迷了方向倒是常事。 安氏没有起疑,让侍女将韫棠的那盅汤羹放近了些。 韫棠知道没有瞒过祖母,只不过眼下场合祖母未多问罢了。 她低头喝汤,这碗鱼翅羹是宴席的重头菜,配了火腿鸡汁来煮,鲜美非常。 隔了一小段时间,内侍通禀,裴晗重新回到了席上。 韫棠观他神色坦然,心中恼怒。 在他向她看来之际,韫棠避开目光,一时不愿搭理裴晗。 她宴席上没用多少饭食,现下是真的有些饿了。 韫棠专心用膳,裴晗时不时看向她,低声给高全交代了几句。 方才韫棠在殿外错过的膳食,与后续的菜色一道不引人注目地端了上来。 虽不知道亭中发生了何事,但高全察觉出陛下心情大好。 凌骁坐得远,看裴晗出去一遭,回时对王公近臣敬来的酒几乎来者不拒,令这些臣子们受宠若惊。 裴晗酒量如何凌骁再清楚不过。在边关几年,裴晗与将士同饮同食。军中人豪爽,酒是一坛赛一坛的喝。凌骁见裴晗与将士们拼酒,半点不落下风。军中情谊,亦是在一碗碗酒中牢不可摧。 …… 嘉会节翌日,拂晓时分,陛下的仪仗即出了紫宸门,往景山皇陵而去。 仪仗绵延数里,百姓跪地迎送,蔚为壮观。 裴晗生母娴贵妃早逝,安葬于妃陵之中。裴晗继位后追封了母亲为庄敬太后,朝中按制要为太后娘娘重修陵寝。 历时两年,陵墓方落成。 礼部测算过吉日吉时,恰好在嘉会节后,为庄敬太后重新迁陵下葬。 裴晗为人子,此番去往皇陵,一则祭拜先祖,二则要为母亲在景山寺中吃斋礼佛三日,全一全为人子的孝道。 因庄慧太后主理后宫,嫡母与生母之间难免有隙。迁陵一事又是外朝的礼部全权操持,是以后宫中顾忌庄慧太后,甚少谈起此事。 陛下的行程是数月前定下的,以免贻误时辰。 此去景山,来回五日后方归。 …… “奴才给老夫人请安。” 姜府中,裴晗身边的韶平恭敬行礼。 他是高全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最得师傅看重。此番高全要随裴晗去景山,历练了韶平在昭阳宫中主事。他今晨也是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