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没有吃饭,浑身轻飘,现在水雾和热烘烘的空气却让他感到无比沉重。 安迪站进浴缸里,他穿着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水把衣服浸湿,半透明的布料勾勒出他健壮的身材。那些肌肉,那些愤怒,他挥拳揍人,他写作,那有这么区别?西恩开始明白安迪说的话。 安迪为他清洗了头发和脸上的血迹,西恩看着周围的水慢慢变红,他没什么力气,只能软绵绵地靠在浴缸边缘,安迪小心地扶着他瘦削的身体,右手抹去污垢和血块。他的当手掌温暖、宽厚,让西恩想起午后蓬软的被子,当它移向后颈,轻轻抚弄那些碎发时,安迪贴近他,咬住他湿漉漉的嘴唇。 他的亲吻柔软而缓慢,安迪的舌尖在西恩的唇缝间探索,吞下对方的每一次吐息。他的动作轻缓,几乎像是呢喃,他带着接近虔诚的姿态啃咬西恩破损的嘴唇,他的呼吸在炙热的空气中消散。 西恩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在空气中弥漫,随着蒸腾的水汽漂浮在头顶,他看到自己乏味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犯罪碟片,安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第五天,他看到的、理解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陌生和庞大,几乎像耶和华的创世。 安迪的手指爬过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口,他的皮肤像是融化成一段绸布,在水下飘荡。 西恩想起他常去的那家餐馆,在它倒闭之前那曾是他每日的站点。他点的黄油汉堡其实难吃得要死,还经常放错酱料,但他仍坚持吃着这一种食物,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那种食物有种特殊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 西恩现在回想,那尝起来就像安迪。 他看到墙壁上自己的照片,就像是警匪片中典型的桥段,他各种角度的半身照被大头钉扎在墙上,那看起来像是他一个人的犯罪,他既是连环杀人犯,也是无辜受害者。安迪这样盯着他多久了?也许在他的下班路上,也许是他家附近,也许是隔着几扇窗户,几条街区,也许只是他低头走路时从未注意到的某个路人。 他又开始头疼,叹息,他胡思乱想着也许他也会得上癌症,像亚当一样。 安迪把头埋进了水中。 “你在做什么,安迪?”西恩推了推他,红色的水里涌上一些气泡。 第6章 6 ================= 安迪在水下舔他的阴茎,他把那属于西恩的部分放进嘴里,从上到下慢慢舔舐,那感觉很奇怪,西恩分不清是水温更热还是安迪的口腔更热。他看着安迪埋在水下的头发,它们散开,随着安迪的动作上下起伏,就像在外太空里飘荡的野草。 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做过,西恩不是笨蛋,可他应该作何反应?学着那些色情片里的明星,给予更多的回应吗?他被安迪包裹着,他嘴里还留着安迪的味道,他好像一株寄生植物,离开了这片属于安迪的空气,就会枯萎殆尽。 更多气泡从水里冒出,西恩大口喘气,双手捏紧了浴缸的边缘,他看向墙壁,看向泛黄的洗手镜,看向出租屋里每一寸破烂不堪的角落。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暴力、愤怒,他感到有股力量在他胃里翻腾,安迪的猫,安迪的浴室,安迪的嘴唇。他仰起头,看着灯罩里转动的小虫,有种说不清的渴望在他的胸腔里燃烧。 安迪从水中抬起头,双颊因为缺氧而泛红,那双绿眼睛蒙在泪水中,微微发红。 “把手放在我身上,西恩,感受你的愤怒,不要拒绝它。”安迪抱住他,亲吻他的脸,他的嘴角,他的脖子,“打我,西恩……” 他挥了拳。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安迪在拳场揍他时,他没有还手,继父在仓库里用扳手揍他时,他没有还手,他在狭小的浴缸里挥出了人生的第一次拳头,他抓住安迪的脖子,狠揍在他脸上。 肾上腺素,人体兴奋剂,他明白安迪所说的一切了。他听见自己心脏在快速跳动,他浑身颤抖,安迪的牙齿磕破了他的手,现在他的拳头正在流血。 安迪也在流血,他脸上的水让血液晕染开了,半张脸都是亮晶晶的红色。他抱着西恩的肩膀,双腿夹在他的腰间,西恩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沉在水底。 他忽然有种奇妙的错觉,好像他与安迪更换了身份,他是在路边随意搭车的谋杀犯,而安迪是他的晚餐。 他钻进水里,与安迪接吻。 这一切都发了疯,他再也回不去了,这不是一份请假单、一份补交的水电费能解决的事情。他看见了安迪墙上的地图,那些银行账单,他在每一个银行里存一点钱,只为数清柜台后的摄像镜头。 西恩摸到浴缸的漏槽,他把手指伸进去,用力抠开那个小小的栓塞,水从他们的周围迅速退去,安迪躺在浴缸的底部,向他张开双腿,他的脸上留着西恩拳头的痕迹,嘴角开裂,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像条濒死的鱼。 亚当还在柜顶叫着,它没有修剪的爪子踩在木头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西恩趴在安迪的胸口上,他太累了,他听到安迪的咳嗽声,然后一双手抚摸上他湿漉漉的头发。 西恩得到了他的衣服,还有一份晚餐,安迪把鸡蛋煎得滋滋作响,是那种蛋黄朝上的阳光荷包蛋,西恩在一篇影评杂志里读到这意味着下一秒的镜头也许会是一夜情——“鸡蛋冷餐代表示好,鸡蛋早餐是浪漫戏,松软的滑蛋代表重口味的滚床单,煎蛋饼代表长期关系。”杂志里说道,“在多数情况下,鸡蛋永远是感情戏前最重要的主角。” 他对着那些食物狼吞虎咽,他很少有这样的饥饿感,他一向把一切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包括他的身体,他的胃。 “医生说亚当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安迪看着他,脸上带着一大片淤青,他嗓音沙哑,西恩看见他脖子上红肿的勒痕,“但它还要做三个手术,在明年冬天之前。” 西恩咀嚼着那份煎蛋,食物卡在他的喉咙处,他艰难地咽下去,就像安迪一样。 “你标注了城里所有银行的信息。”西恩说,“你要做什么?” 安迪盯着西恩的眼睛,嘴唇抿起,亚当在他怀里挣扎,但没能逃出那双健壮的手臂。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安迪?”他轻声问。 “我会用手枪崩了自己的脑袋。”安迪低下头,他笑了一下,手指在亚当的后背抚摸,“就像敲破一颗蛋壳那样容易。” 那并不容易,西恩非常想反驳。他曾不止一次用那把继父抽屉里的枪指向脑袋,保险打开,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他只要动动指头,一切的痛苦就会烟消云散。他闭上眼睛,想象那颗子弹穿过他的视神经,穿过脑颅,让他的半张脸像瓜瓢一样爆开,他甚至选择了继父最爱的那张羊毛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