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蓝眼睛里滚下来,滴在脏兮兮的拳击擂台上。他的鼻子肯定又破了,他尝到一些血腥味,安迪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这符合规则吗?他记得拳赛里倒地意味着失败,他已经失败了太多次,西恩不介意被K.O出局。 安迪按着他的脑袋,狠狠揍他,拳头落在他的肚子上,西恩弯下了腰。他发现安迪比他高了半个脑袋,他的身体很漂亮,肌肉紧实,线条分明,宽阔的肩膀像头公熊,他可以用这个身材去做很多事,参加健美比赛、吸引比基尼美女,或者签约内衣模特什么的,只不过他可能得把胳膊上的纹身洗掉,西恩记得那些选秀节目上的模特都很干净,皮肤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真不敢相信他还在想纹身的事,西恩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安迪又给了他一记左拳,他的身体随着安迪的拳头被扔来扔去,像个人肉沙包。安迪还在揍他的脑袋,他的脸肿得像个馒头,还在流血,西恩的手臂无力地滑下去,如果不是拦绳和安迪的手,他肯定会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乔纳森。”安迪说,他的声音因为牙套而含糊不清,“流血,甚至死亡,这都是必要的。” 西恩很佩服安迪在用力揍自己时还能保持如此平缓的语气,他只想让一切快点结束,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地下拳击,还是搏斗致死?不过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如果安迪打算杀了自己,他也没什么意见。 他看过许多关于濒死者的描述,可他没看见什么人生的回溯或者蒙太奇片段,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迪会如何处理他的尸体。西恩不想被肢解,或者做换脸手术,一想到他的脸皮会被缝在某个变态杀人狂的畸形面孔上,他就忍不住想吐。 也许他的脸会出现在某刊街头小报上,一闪而过,反正没人会在意他的消失。 西恩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好像那只是一袋肉和骨头,安迪摘下牙套,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人,暴力产生的兴奋还在他的血液中流淌。拳赛结束了,他穿好衣服,把西恩背在身上,那辆车子被留在了门口,安迪走下两个街区,带西恩回了他的公寓。 “我死了吗?”西恩躺在他的床上,脸上的血染湿了枕头。 “没有。”安迪坐在床边,给他喂了一把止痛药片。西恩的一只鞋子掉在了路上,安迪把他的另一只脚也解放了出来,他摸了摸西恩的金色卷发,那上面有些结痂的血块。 安迪把手伸进口袋,他掏出火机和香烟,公寓里没有开灯,窗户大敞着,窗帘飘荡,夜风和街灯的光进到了房间里面。 西恩的眼泪流到伤口里,止痛药还没起作用,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些肿块。 安迪丢掉了他的衬衫、皮鞋和西服外套,他的身上是汗液和血的味道,闻起来就像安迪,西恩想,现在他再也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无名职工了。他感觉到安迪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那个人躺下来,蜷缩在自己身边,安迪的鼻尖贴在他的脸上,他们依偎在狭小而僵硬的单人床上,西恩听见安迪规律的呼吸声。 他伤的很严重,至少有段时间没法走路,西恩慢慢转过头,让眼泪从没受伤的那侧眼角流下。安迪吻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他在床上吸烟,灰色的烟雾从西恩的眼前腾起,他想到孤儿院里的那些盆栽,他童年照料过的绿色植物,百科全书上说它们能够吸收有害气体,制造氧气,也许安迪也应该买一棵盆栽,做一个有情趣的坏蛋,就像电影里昂那样演的。 “睡吧,西恩。”安迪吻了他的后颈,温热的嘴唇像某种烙印。 西恩闭上了眼睛,他又累又疼,几乎没法动弹。安迪转过头,望着脏兮兮的公寓,在床对面的墙上,贴满了西恩的照片。 第5章 5 ================= 西恩应该早点扔掉那些恐怖片,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害怕了,这间的公寓里可没有锯子或脑癌患者。 安迪蹲在地上,抱着他奄奄一息的老猫,它刚刚做完关节手术,肚子里的肿瘤让皮毛一直拖在地上。它叫亚当,安迪告诉西恩,那是他从餐馆捡回来的。他在厨余垃圾里发现了它,安迪一直想要一只猫,所以他把亚当从那堆晚餐前拽走了。它老到毛都快掉光了,没办法反抗,就这样被安迪抱回家里。 “你不应该给它继续做手术,”西恩小声说,“它都快看不见了。” “是啊……人类的寿命也应该有个终了,就像撒旦教圣经或者蒂姆·伯顿的电影。”安迪站起来,把亚当放在柜顶,它没法下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喊。 西恩躺在床上,这已经是他躺在这里的第三天。安迪没有给他衣服,他很冷,而且八成在发烧,这很不好,发烧会引起败血症,他可能会因为肾衰竭而死。他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有时候一点感冒就能夺走生命,他肯定感冒了,西恩觉得很难受,他想回到自己的家去,那里有更温暖的床,电视节目,还有吉他乐。 “我准备了热水,你可以洗个澡。”安迪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笑意。 “别给我做手术,安迪,”西恩哭了出来,“求求你。” 亚当还在柜子上喊叫,那声音对于一只猫来说也过于嘶哑了,它抓挠着家具,不安地来回走动,它没法动弹,因为眼睛的缘故。安迪坐在他的床边,手指覆上他的脸,“亚当生病了,所以它需要医疗。你不一样,西恩,你没有生病。” 安迪的双眼凝视着他,绿眼睛专注而平静,“你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他拼命地摇头,没管几处伤口随着动作崩裂,一些血点甩在安迪的脸上,他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脸,血的颜色很衬安迪的眼睛。它们那么明亮,带着一点点蓝色,就像大西洋孤岛的海岸,西恩曾在环球地理频道上见过那种颜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拳吗?”安迪摸了摸他的额头,西恩在发抖,他怕安迪发现自己体温的异常,“有些人开了一辈子货车,然后有一天,他拿起笔来写作,一本接一本,他停不下来,他手中的钢笔那么愤怒、充满力量,好像第二天就是生命的末日。我们生来就有这种欲望,去创造、去感受、去毁灭,是你经历的一切给了你挥拳的力量、写作的力量,是人类经历的一切给了你这种力量。” “我生病了吗?我需要做手术吗?西恩,每个人都这么问,因为每个人都在生病。你觉得寒冷、绝望,并且头昏脑胀,这是你身体里的病毒,这是一切愤怒的根源。”安迪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泪水弄湿了指尖,“你必须做手术吗?是的,但不是亚当那样。” 浴室里的蒸汽暖和而舒适,安迪把他从床上抱到浴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