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沿路铺开的绒毯,借着晨风送出清冽而淡雅的香气。 这片骤然出现的紫色海洋带来了强烈的感官刺激,莫念竟一时失神。 凭当地政府的效率,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住宅区的植被,肯定是私人行为。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收到任何新消息——看来送花人为了避免遭受冷遇,有意设计了一出“巧合”。 云霭见莫念悄声把手机放回兜里,与花束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好像其中藏着张其他人的脸似的,咋舌道: “可惜了。” 随后那束无辜的鸢尾便被扔在了院外。 云霭眼见着一辆自行车从花茎上驶过,将其深深碾入石板路的缝隙间,凭良心又觉得浪费,笑说:“说真的,念哥,花还是挺好看的。非得扔掉么?” 莫念原本正背着包靠在门框上提鞋,闻言也不知怎么停顿了半秒。 云霭此话戳中一个被他自动忽略过去的细节。 段谦送来的黄玫瑰被他放在客厅,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明白两人的关系始终可控;他明明喜欢鸢尾,却认为必须丢弃,仿佛多留一会儿就会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即使当事人能对他构成的威胁已经很有限。 “你为什么要跑?” 沈执那晚夹杂着潮湿海风的问询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电流似地贯通莫念的神经,让他心头蓦地抽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数月来绵长的麻木以及不时迅疾闪现的暴怒、愤恨,其表象下似乎还存在另一种解释。 他打了个寒噤。 真特么离谱......莫念胸口闷得慌,伸手扯了扯领口,好让呼吸顺畅些。 “唐志那边有新动作么?”沈执问。 “一切按事先预想的进行。”高玉琢略微支起身子,向对方面前的杯中注入茶水。沈执见状伸出两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按品茗的规矩以示谢意。 二人身侧,一只倒流香炉自炉身的孔洞中汨汨地流泻出数股白烟,在桌上汇成一小片云雾,边缘正巧拂过高玉琢的袖口。 这里是高玉琢最钟爱的茶室,大多数时候用于自我放松。但现在介于没有比这里更僻静的谈话地点,她也只好割爱与沈执共享了。 “呵,我当沈总不爱喝茶呢,没想到你还挺懂行。”高玉琢道,语调冷冷的。 当她放松的时候,就会使用这种语调。至于那天莫念在餐桌上所见,是她在公开或必要时刻展示的亲和做派,用以调和她原本淡漠的性格底色。 “略懂。”沈执道。 他的确对茶兴趣一般,因此琢磨这些规矩并不在于品鉴饮料的味道,而在于能迅速融入围绕茶饮展开的社交场合,以免漏过任何信息,或者引起旁人的不快。 何况高玉琢对他而言是个足以定成败的“同谋”,他必须完全摸清此人的喜恶。 第125章 一场密谈 “高家在美国的宅子太铺张了,简直像个暴发户的住处,比我这里差太多。”高玉琢道:“我不爱呆在那儿,但看样子唐修懿很喜欢,前段时间还在庄园后面的空地上跑马——” “至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叹气:“我为表诚意上马跑了两圈,最后被那畜生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你父亲交代去找莫念,唐修懿又一直赖在我那儿不走,我只好请他在与唐修懿一墙之隔的地方吃饭。” “好好休息吧,高总。”沈执例行客套道,继而抬眼:“但我听说你去接小念时候,方式不大礼貌。” 高玉琢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发难:“那你可就错怪我了。那些找他的人,其实是唐修懿派去的。” 沈执的眉头拧在一起。 “唐修懿?” 高玉琢脸上掠过一抹冷笑,颇有点自负的意味:“我当时的确派了自己的人去接,但唐修懿另派了一队。我猜他当时是打算直接带着莫念玩儿‘失踪’,但半路被我发现拦了下来,他眼见计划落空,这才把人带进庄园。” “你悠着点吧。唐修懿虽然头脑简单,咬起人来也疯得很。”她道。 沈执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他知道高玉琢口中的“失踪”意味着什么。如果唐修懿那晚得了手,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莫念了。 “妈的,他怎么敢......”沈执用力捏住茶杯,几乎要将其捏碎。 “有什么不敢?”高玉琢挑眉:“只要那小子消失,你的念想就彻底断了,只能乖乖结婚。而且看你前些日子疯疯癫癫的,莫念一旦有什么好歹,估计你还会再去海里喝个水饱,也就没心思去管唐家人的动作了。” “更何况莫念身处异国他乡,又是家底简单的普通人一个,出了事就如同往海里丢一颗石子儿,连响声都不带有的。而且你也清楚唐修懿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干掉莫念,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哦,”高玉琢像想起什么似地,顿了顿:“听说他家最近又被人装了摄像头......真倒霉。” 只见沈执的肩膀微微颤抖,半晌才道:“这件事必须尽快结束,一刻也不能等。” 自己现在在莫念眼中,大约是瘟神一样的存在吧。 上回从莫念家中搜出摄像头后,沈执意识到当下唯一能让沈连桦放过莫念的方式,就是自己服软。他因此向沈连桦摊了牌,表明愿意与高玉琢结婚,但条件是沈连桦往后必须放弃监视莫念。 沈董事长见儿子松口,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喜悦,只是半眯起眼睛,仰起头道:“两个月前你就该这么做了,小执。” 每当沈连桦确信胜券在握的时候,就会做出类似的标志性动作。沈执熟悉得很。 “这么做对我们都有好处。”沈连桦道。 “主要是对您。”沈执道,态度依旧恭敬:“我妈和爷爷已经从集团事务中撤手,他们的意见自然比不上您重要。” 沈连桦被暗里呛了一句,有点窝火。但介于沈执已经低头,怒意也仅仅像炉灰中的火星似地闪烁了一瞬,冷哼道: “兔崽子,别拿你爷爷来压我。你好好想想,我在集团里的位置难道只影响我个人么?当年国内就没几个像样的游戏厂,你非得开个什么游戏公司,最初是依靠谁给你的资源才能发展起来?离了我,你当自己能掀起多大风浪??” 沈执深吸一口气,奋力克制着情绪。 他当下也险些发作,但忍住了。他无意与沈董事长理论原始资本在企业成长周期中的比重,也无意指明这桩婚事到底只是门生意、与他的个人幸福毫不相干—— 他已多年未曾与父亲爆发过激烈争执,现在仍然不是个好时机。因此他非但不能驳沈连桦的面子,反而得维护对方已然膨胀至宇宙边缘的信心。 半晌。 “......您说得对。”沈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