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桦一怔。他难得迎来这场多年父子拉锯中的胜利,恍然觉得自己已抵达教育的光辉彼岸,即对叛逆的绝对驯服。 他一时有些昏昏然了。 “那么,”沈连桦放缓了语气:“你还去找他么?” “谁?” “莫念。”沈连桦头一回带着点喜悦念出这个名字。 “打打电话也就算了,”沈执道:“他也许......都不会接我的电话。” 沈连桦微微点头。说真的,他此刻相当感激莫念的绝情:“玉琢的确比他好得多。” 沈执默然。 至于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其实真假参半。按计划,他的确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留在国内,以免让人起疑。在此期间,他与莫念只能电话通讯。 协议里没有对自动放弃见面的行为作出规定。他如果突然消失,莫念恐怕只当他是死了,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所以沈执才派人连夜去莫念家门口种花,强行制造些存在感,免得他真把自己忘了。 害怕被遗忘——这个念头在沈执心中正日渐强烈。 回到现在,沈执眼前又浮现出段谦把莫念接走的场景。 两个人在暮光中并肩向前走去,偶尔交换一道不必开口便能让彼此知晓意味的目光,随后凑近了柔声交谈,仿佛一对真正的爱侣。 沈执感到喉头哽塞,本该滑进胃里的茶水突然被截住去路,一股脑儿向上涌去,呛得他咳嗽了好半天,一阵眼冒金星,喉管火辣辣地疼。 他敢说对自己接下来要实行的计划有六七成把握,可即使成功了又如何?那仅仅让他解决了一个本就该解决的负担,如果莫念仍然对他不屑一顾,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冷淡,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沈执终于明白,半年后与莫念彻底断联的后果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他那时候姿态大度,是因为还抱有一线希望。 然而此刻他看清了,这希望就如同风中的一根残烛,正以无可挽回的趋势逐渐熄灭。 他开始切身体会到莫念当初的心情。 简直心如刀割。 -------------------- 父子局再次上演,沈董事长在棒打鸳鸯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第126章 旧友来访 沈执极罕见地在与别人的会谈中神游了。 他死死地盯住茶室的某一处拐角,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揪住膝下的蒲团,几乎要将它撕碎。 高玉琢见沈执的脸色比刚进门时苍白许多,显得挺惊讶,但大致猜到对方脑中正翻滚着什么念头。她没敢惊扰他,只掀开茶壶的盖子添了些茶叶,默然等着沈执缓过劲来。 手机响起一道推送提示音,沈执僵硬地转过眼睛,看见屏幕上显示某Instagram账户更新了一条帖子。 那是段谦的账号——纵然不肯承认段谦与莫念的关系,他对段谦也已经警惕到神经质的地步,甚至开始视奸此人在所有社交平台上的动态。 段谦更新了一张合影。画面中的四个人各抱一只小型犬,带着志愿者臂章,对着镜头粲然微笑。 配文很简短:[美好的一天。] 合影中有四个人,戴眼镜的中国姑娘在卷毛小伙的头顶比出个剪刀手,段谦手举手机,莫念则挨着他,将狗托举在胸前,好让那小愈w宴家伙正对镜头。 沈执只觉得他们靠得太近,没法多看一眼,将手机推开在一边。 高玉琢瞥见了合影,道:“我昨天和宁总聊天,她好像和莫念关系挺近。据她所说,你这位心上人大有被抢走的趋势。” 沈执沉声答道:“我与小念的关系如何,不会影响你我的合作,高总。” 高玉琢咋舌:“别把我当成你那位发小,总把感情撇得干干净净。我在认真提醒你做好准备。” 沈执微怔。 “准备什么?” “在美国的许多地区,同性婚姻是合法的。”高玉琢轻描淡写:“听说段谦有一位叔叔,昨晚和认识半年的男友登记结婚了。” “段谦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合影,很难说不是在暗示什么。”她笑道:“万一你下次去美国,他俩已经把结婚证拿在手里——竞争者变插足者,实在有点尴尬。” “你......” 沈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得不伸手按住。 他自问身边这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他承认高玉琢好歹不像宁菲那样擅长幸灾乐祸,可她说出的真话有时比嘲讽来得更犀利。 沈执要与高玉琢结婚的消息虽尚未被坐实,但风声已经在二人的周围不胫而走。 这几天每见五个人中便有三个人对他们旁敲侧击,试图获得第一手咨询。 对于那些有钱有闲阶级而言,此举倒不只是为了八卦,更是为了明确圈内即将出现什么新的利益捆绑集团,往后搭人脉、攀关系都方便些。 虽说圈子里充斥着口舌和算计,也总有另类对此不屑一顾,只热衷于满足自己的感官。奈何财富填补了他们的大部分追求,人生百味早已尝遍,就差开飞船上火星了——到头来只好一门心思钻研“享乐”这项学问,指望玩出点新花样。 诚然,这群二世祖刚开始只是自个儿娱乐,后来发现身边竟有诸多道友同样受困于人生的虚无,便弄起私人定制,继而逐渐形成规模。 说白了,虽然初衷是为了脱产,到最后还是做成了生意。 可玩的名目五花八门,违法的东西暂且不论,其余能制造刺激的也就剩下速度、酒精和下半身那点破事。 最后一点可谓需求广泛,有人研究出了门道,竟也能借此搭上不少人物,反而比他们终年在公司殚精竭虑的父母吃得更开。 沈执身为浪荡子常年名声在外,自然认识好些这样的人。从前来往得密切,最近却没心情与他们再联系。 沈执眼看到了下班的点,正要查行程,程襄却敲门进来,说有人找他。 还没等他问清楚名字,那人已踩着双锃亮的伯尔鲁帝走进办公室,像在自己家似的,大剌剌往沙发上一靠,跷起二郎腿: “沈总,敢情你一直都在市里呢!我这周给你打电话不下十回,你愣是一个没接,难道已经找到比我消息更灵通的人了?” 沈执隐约猜出此人的来意,坐在椅子里没动:“希望你还记得基本的礼貌,池总。” “抱歉抱歉~这不是急着见你么。”池飞道。 池飞此生别的不在乎,就好美色,因而市里各行各业形貌出挑的人他都多少认识。身边熟人要是缺个伴儿,他也乐意帮忙引荐。 这事说得难听点叫拉皮条,但成不成也还得靠双方谈拢,因此池飞至今只认“媒人”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