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了起来,空无一物的情况尚且如此,要是人躺上去,估计更不用说了。 兰蔺抬起头,看着蒋时:“床坏了?” “是啊。”蒋时看上去有些遗憾,迅速的背过身去,不让兰蔺看见自己憋都憋不住笑的唇角,“睡不了人了。对不起啊,我去网上订一张,这几天你就和我委屈一下可以吗?” 兰蔺没说话。 系统006在他脑中露出了姨母笑:“嘿嘿,这小子,真以为咱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我这次敢赌一整包瓜子了!他就是故意的!” 兰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是坏小狗。” 他的沉默在蒋时看来,就是否认的意思了。 蒋时有些着急,以为他发现了,也怕是因为兰蔺就算居无定所也不愿意和他住一起,拽住兰蔺的衣角:“兰蔺,可以吗?” 兰蔺终于如他所愿,抬起眼睛,视野之中,蒋时那双黑色的眼睛更加亮晶晶的,像是害怕被主人抛弃或是嫌弃的小狗,含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可是,兰蔺的反应慢吞吞的,许久才转过眼睛,像是要审视这张床:“可是……” 蒋时知道他想说什么,非常殷勤地站在了床边,像是超市销冠一样极尽所能地推销:“这张床你别看它很窄,其实它也没有很宽——但是两个人的话,挤一挤还是可以住的。” 蒋时站在原地,眨眨眼睛:“我的床单是刚刚换的,很干净,也很软。真的,不信你摸摸……” 他好像真有点要让兰蔺亲自摸摸的意思,着急得像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系统006在兰蔺脑中啧啧有声:“你看看你看看,多么急切啊~忽略他有时候故意凶神恶煞的话,其实好可爱哦。” 兰蔺鲜少地认同了系统006的观点——他也觉得是这样。 蒋时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敢直接抓住兰蔺的手去摸,只能委委屈屈的牵着他衣角,轻轻晃动着,像是怕他不信似的重复道:“真的真的。” “知道了。”兰蔺终于开口,这句话对蒋时来说,就像是如蒙大赦一般的命令,“那这几天麻烦你了。” 蒋时又及时转过了身。 他的颧骨有点控制不住了。 想笑。 为了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一些,蒋时非常及时的压下腰,接过缠着兰蔺的那只小猫。 他心情好极了,用指腹挠三毛的下巴。 你好,小猫咪,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和他睡一张床? 系统006:“……” 显眼包。 也许是得到了小蛋糕的奖励,“愿望”又完成得很顺利,蒋时今天背单词的效率高了不少。 他做完之后,还额外做了半张文综选择题卷,虽说正确率寥寥,但还是比之前的情况略有好转。 期间,阿姨进来过两次,看见蒋时在兰蔺的带动之下竟然如此自律,赞叹道:“兰蔺真厉害。”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蒋时竟然也点头:“兰蔺可好了,他特别耐心,特别温柔……” 于是,兰蔺和阿姨又被迫停了下来,听他足足吹了十几分钟后,蒋时才放阿姨离开。 太积极了,积极得让人害怕。 兰蔺帮他批改的时候,蒋时就凑在他身边,期期艾艾的。 ……不得不说,他总有那么几瞬间觉得,蒋时的眼睛没放在他正在接受批判的题目上。 兰蔺把笔放在了桌面上:“你困了吗?” 蒋时明显就是在等他这句话:“还好……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先休息吧。” 兰蔺抬手,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轻轻的点了点桌面上那张卷子:“蒋时,我看了一下你的全科情况。现在还有78天高考,你全科水平整体落后,其中特别拐腿的就在英语和文综上,所以要多练。你现在的成绩,可能只够上一个民办本科……” 兰蔺想了想,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来形容这个结果,许久才说:“……不适合你。” 他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低声道:“你适合更好的,你应该站在高处,和那些优秀的人站在一起。如果你有什么顾虑的话——我愿意听你说。” 兰蔺说完,目光安静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像是无论蒋时说什么话,他都会一直陪伴在他身侧,永远这样耐心的倾听着。 蒋时就像一只把壳关闭得紧紧的牡蛎,把世界上的一切他不想要看见、听见和碰到的东西隔绝开来,只和自己可控范围内的人和事进行交互。 如果贸贸然用刀去撬开他,很容易就会伤害到他柔软的内里,造成第二次创伤。 兰蔺在等,在等他自己主动地敞开内心,让他走进去。 蒋时果然沉默了。 他垂下眼眸的时候,密而长的眼睫是向下生长着的,灯光扑簌簌地落在睫毛上,盖上一层碎碎的金,投射下一片淡淡的浅色阴影,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让人看不见他眼底压着的情绪。 兰蔺站起身,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蒋时的床上:“来睡觉吧,你不是困了吗?” 蒋时愣了一会儿,还是听从了兰蔺的指示,关好灯,上了属于他的另一半张床。 三毛今天没回小屋,跟着蒋时的动作,亦步亦趋的走着。 它实在太小了,根本不能像大毛二毛一样爬上来,只能气愤地喵喵叫。 只是,罕见的是,今天晚上,两位主人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哄着它。 灯熄了之后,窗外的街市含着的淡淡光晕就透了过来,在墙壁映上一层轮廓模糊的影子。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除了三毛气愤地用小爪子刨床脚时发出的小小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外来的声响了。 蒋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黑暗之中,嗅觉和听觉发挥了顶尖的作用。 兰蔺的被子是从原来的地方带过来的,上面有着淡淡的茉莉味道,和他们用的沐浴液的味道不同,那是一种更轻更浅的味道,风一吹仿佛就要散掉。 蒋时终于知道,之前自己发现的兰蔺身上的独特香味是从哪儿来的了。 心跳声和呼吸声缱绻地交缠在一起,显得暧昧又胶着。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实在太大,好一会儿,兰蔺才开口,声音轻轻的,让蒋时觉得他的嗓音其实和夜晚很相宜:“其实不说也可以。” “没关系的。”兰蔺说,“你开心就很好了。” 他的声音很淡,夹杂着一点蒋时难以分辨的温柔,抑或是其他的情绪。 很少有人和蒋时这样说话。 阿姨、老师,还有那些政府的工作人员,和他谈过很多很多次。 可是他们大多只会询问:“怎么了?还好吗?你还难过吗?不要太自责。” 没有人像兰蔺这样,没有强制的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时间和片段,而是很宽容、很理解的和他说:“你开心就很好了”。 那么多人关心他的心理到底有没有问题,可是没有人管过,他到底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