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医护服和记忆里熟悉的披风重合在一起,交迭着,编织成他一次一次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突然不想再等了。
他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他的生命,每一天,都是从上帝手里抢来的恩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收回。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有多少遗憾,来得及弥补?
他死死咬住自己干裂的下唇。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个人,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他见过自己所有的不堪,却从不显露半分脆弱;凭什么,是他先肆无忌惮地招惹自己,却不肯交付同样的真心。
“山本小姐……会魔术吗?”他挺直背脊,目光焦灼而执拗地望着这个即将离去的背影。
一,二,三……心脏渐渐和秒针共振出同步的律动。
他安静地等待着。
等着她回头,等着他招认,等一段迟到五年的自白,等一个逃之夭夭的罪犯,兑现逾期拖欠的承诺。
他是索求供词的法官,也是亟待裁决的罪人。
“这个啊……不太会呢。”
醒木敲上长桌,判词沾染笔墨,白色的房门咔擦落锁。
审判失效,裁决落定。
他经历过无数堪称惨烈的日子,但没有一天是如此刻般失措。
是的,他并不愤怒,也不悲伤。
只是失措。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本就不太高明的恋商,在这个人若即若离地态度下更是左支右绌。
他开始有些怀疑,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那些针锋相对里滋生的暧昧其实并不存在;那些并肩作战中流露的爱意也不过是岁月的美化;那些似是而非的情话只是毫无意义的撩拨;那些惑人心智的温柔,其实……也并没多么特别。
那个退隐的怪盗,或许只是偶然得知,从前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竟然死而复生,于是便来看看。出于好奇、出于善意、或是,想要缅怀一下那些堪称惊心动魄的往昔岁月。
其实他并没有想要认识自己,也并没打算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这个人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连药物和餐食都是让别的护士按时送来。
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所以不敢出现,还是因为身份被看穿,所以再一次逃之夭夭。
骗子,他撇撇嘴,眼眶有些发热,早上还说要带自己去花园逛逛。
骗子。
胆小鬼。
他踩着满地月色,赤脚走到窗前。
不愧是怪盗,不仅偷窃的技术独步天下,骗人的功夫也炉火纯青。只有他这样蠢,五年前被他骗,五年后也被他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