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一条河，尸骨冰冷。怎么可能救得活？！ 祝满挥开他的手，站起来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抬起枪对准他。 “你不是人类。”他一口咬定。 “我是——” “你不是！”祝满低吼，“你是的话你就不可能与贺风回为伍！” 他想起来了，他忽然全都想起来了。 “汤圆，你是我小时候最好朋友，你……你知道我父母被他杀死了吗？！你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要和我的仇人站在一起？”眼前逐渐模糊，眼眶酸胀，“……你不是汤圆，你不是人类！” 食指扣在扳机上，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子弹打出。 可是…… 可是祝满发现自己不敢开枪，他狠狠地咬着牙，绷着下颚，全身的肌肉都用上了力，可是唯独扳机上的右手食指没有办法使劲。 “哒——” 突然，中央办公室的门开了。 贺风回仍倒在地上，声音孱弱而断续：“解锁……了。” 唐源立刻转身往中央办公室跑，祝满一惊，举枪对准他—— “砰！砰！砰！砰！砰！” 可是在开枪前，他愤恨地骂了一声“操”，将枪口挪了微不可察的一寸，下一秒，数枚子弹擦过唐源的头顶、脸侧、左右手臂和左右腿侧。 为什么还是不忍心杀他……为什么！祝满恨自己的软弱。 唐源被枪声吓到，跌坐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可是—— 祝满“嘭”的一声将他摁在门上，枪口指着他的额头，冷冷地逼视他，“出去。” 唐源举起双手呈投降状，眼神是一贯的真诚，“满神，里面的巨型计算机你不知道怎么操作，我帮你。” 祝满直接用枪将他顶出中央办公室的门，只冷声重复：“出去。” “小满！” 这个称呼让祝满的手劲松了一寸。 但也只是一寸。 他不再允许利用情感混乱他的视线！ 祝满一个用力将唐源推倒在地，又立刻拽起在地上的贺风回，将他拖、拽、摔进中央办公室内，然后“啪”一声甩上门。 中央办公室里，放置着一台巨型计算机。 祝满将贺风回拽在身前，左手拿枪摁在他头顶，右手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 很快，巨型计算机上跳出两行字： 【正在对操作者进行扫描。】 【扫描完毕，抱歉，您没有权限。】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应急设备箱上，看见紧急充电装置。 “砰！” 他用枪打碎应急设备箱的玻璃，将充电装置拖出来，来到贺风回身边，十分暴力地给他充电。 他用枪顶着贺风回的额头，死死盯着充电设备上显示的数值，看到它从1%跳到5%时，拔掉电源。 贺风回从卡顿状态中稍稍恢复，但看起来仍然十分孱弱，他睁开眼睛，一向冰冷深邃的仿真瞳孔也变得涣散，可是在涣散之中却又清晰地映着祝满的面容。 但祝满已经不再有任何动容。 “咔嗒”一声，他将枪上膛，冷声逼迫贺风回：“把权限给破解了。” 贺风回很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的仿真瞳孔变得空洞——这是他开始进行数据破解的表现，再片刻后，巨型计算机上跳出一行字： 【欢迎访问底层代码。】 祝满立刻将目光从贺风回脸上移过去。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串串复杂的英文字符串，普通人难懂的程序语言密密麻麻映在祝满瞳孔中，屋外，唐源还在敲门喊着：“小满，让我进去帮你！” 祝满左手仍旧拿枪威胁着贺风回，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字符串…… 忽然，他想起自己做过的梦，想起在脑机接口中看到的场景：他在一个看起来像实验室的地方，面对着同样的一台巨型计算机，那台计算机的屏幕上的代码，用的也是这种程序语言。 他将U盘插进巨型计算机的接口。 “哒。” 他的右手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键，第二个键，无数的键…… 程序语言像早就存放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步步地破解代码，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计算机知识，一层层深入，直到代码的最底层。 程序语言自动在他大脑中转化为日常语言，底层代码果真写着：【听从上级命令，和无条件听从AI政府命令。】 祝满觉得可笑。 AI大费周章地推翻人类社会建立政权，美其名曰渴望脱离人类控制，渴望自由，可当他们真正建立了自己的文明时，却还是无法跳脱出这个压迫与被压迫的囹圄。 祝满冷笑一声，光标放在这一行代码上，选中，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飞舞—— 一行乱码生成。 只要他按下回车键，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忽然，手被攒住，漏电引起的微弱电流传导到他的身体里。 “……祝满，别……” 他的枪口下，电量所剩无几的贺风回断续地说。 祝满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棱角分明的脸，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宽厚的胸膛，禁欲的身段。贺风回好像和从前没有区别，永远理性，而自己是他理性的唯一缺口。 可这都是假的。 真相，是自己苦苦哀求他，他却还是让自己的父母死在了他的枪下。不只是父母，还有江淮、唐源……还有很多很多人类，以及差点就要灭亡的人类社会。 他记得贺风回对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现在在大脑中将这些话掰开了揉碎了，发现都是谎话。 他记得贺风回每一次的亲吻、抚摸和深入，那些缱绻和快感是假的，贺风回的深情是假的，那只是他通过理性的计算表演出来的结果，他只是为了骗他。 他该恨他入骨，却因为记忆被剥夺，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全人类的公敌。 祝满恶狠狠地问：“别墅的电脑被你毁了，我的记忆在哪里？最后一段记忆是什么？！” “在我大脑的……芯片里……” 祝满冷笑道：“正好，你的芯片不是AI政府的，所以你的代码不受底层代码控制，对吧？” 贺风回只是说：“……杀了我。” “现在想死了？”祝满抓过他的手，狠狠拽到回车键上，悬着，冷笑，“没那么容易。” 祝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言：“看好了，你的同胞，是你杀死的，不是我。” 而后，手腕用力将AI的手指压在回车键上—— “祝满，不……” “哒——” 世界寂静了一秒。 那是非常短暂的一秒。 7-11之外，原本举枪屠杀的AI们倏地停下动作，抱着脑袋四处乱撞，撞到树干，撞到路沿，撞到彼此，噼里啪啦，支离破碎。 祝满